撞上三联队的,是一队轻装斯基泰骑兵,很难说这些人是有目标冲上来的,他们也许本只是追杀八军团的逃兵的,结果在大风雪里没有辨识好目标,昏头昏脑地撞击了上来。但事实证明,海布里达关于联队阵形的安排,也是极有先见之明的——有战斗力的三联队正规兵士,几乎全列在了第一排,许多人身着双层铠甲,拼死化解了斯基泰骑兵的冲击,若是把自由民放在第一排,估计现在早就崩盘了。

还没等半跪在地上的卡拉比斯恢复原态,他就被阿米尼乌斯第一个蛮横地拉起来,屁股也被挨了一脚,“给我全都压上去,跃进攻击!跃进攻击!”

原来,步兵队对抗骑兵时,一旦骑兵的冲锋被遏制住,步兵就要立刻转入短兵肉搏的状态,不让骑兵有重新集结的机会。但阿米尼乌斯嘴里的“跃进攻击”,那起码得一两年军龄的军团兵士才能掌握的技能,这帮自由民哪懂得?不过是情急之下说脱了嘴罢了。

所以,卡拉比斯等后面行列的自由民,只能嗷嗷叫着,大摇大摆地高举着短剑与标枪,身子立得很高,拥挤不堪地对着斯基泰骑兵,反扑了上去……

死命的搏杀,一直持续到傍晚,本都的军队见风雪简直无边无际,再加上已经在日间取得了几乎全歼罗马第八军团的丰硕战果,故而放弃了对阿庇斯营垒的进一步攻击,陆续还营了。但站在阿庇斯这边而言,他的成就也不可小觑,愣是凭借了这支由伤兵、败兵、自由民组成的小部队,惊骇了本都的攻势,还救回了残存的五百多名八军团生还者,包括他们的司令官特里阿里在内。

入夜后,营垒加大的戒严的力度,围墙上火把通明,还在外面的壕沟上的鹿砦上也绑上了松明燃烧,即便风雪铺天盖地,阿庇斯也是不懈怠一时一刻,防备着可能出现的偷袭。

不过在营垒当中,却是洋溢着欢乐无比的氛围,不为别的,只因为今天是罗马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农神节。

阿庇斯也不愿夺情,在安排好了轮班后,下令兵士们可以尽情欢乐下,不禁肉食与歌舞,但严行禁酒。结果营帐里,炉火熊熊,兵士们高呼着“萨图尔纳利亚”(农神节的号子),大口大口吃着铜叉上架着的酱汁烤肉,随军的女人们,包括波蒂进进出出,端来烤好的面包与菜肴。刚被解放的奴隶们,也在餐会受邀之列,因为在农神节里,罗马的公民本就会邀请自家的奴隶,坐在餐桌上饮酒吃菜,共享一天没有等级差别的生活,“农神节里,精灵和魔鬼都在人间被释放而出,人的行为是不受任何限制的。”

卡拉比斯,也被阿米尼乌斯等几人哈哈笑着,扛起来,在营帐里来回游行,“公民们和兵士们注意啦,这家伙前些时候差点被当作普里阿普斯的祭品,被希腊佬阉割,今天大伙儿就把他夹在烤叉上,用来祭祀农神好了!”

众人都大笑着,其中有一个失去左眼的兵士喊到,“卡拉比斯,听说你之前还当过本都王女的近侍,那你睡过她没有?王女身体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和抹了蜜一样?”结果掀起了帐内男女一片如潮的嘘声,一些女子敲着杯子喊“卡拉比斯是波蒂的,卡拉比斯是波蒂的”,于是大伙儿更加起哄起来,他们从“丰收树”上找到一些干枯的花草,编成了花环,就像对待新人那样,挂在了卡拉比斯与波蒂的脖子上,然后都围着两人,尽情跳起舞来。

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来是坐在餐桌角落里的海布里达,沉着脸,将酒杯狠狠击打了下桌面。所有的人都不安地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这个问题百夫长又要发什么飙,结果他慢慢站起来,长呼了口气,说了句:“为乌泰瑞斯、萨法诺,干杯。”

一会儿,所有的人都端起杯子,“为进入马尔斯神庙的他们,干杯。”

“三联队万岁!”海布里达接着说道。

“三联队万岁。”

外面的雪越积越厚,几名八军团的败兵吃饱喝足了,站在主帅的屋舍前,举着剑大喊“特里阿里滚出来”的口号,有的人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哭在白日里战殁的护民官、百夫长或同一个营帐的战友,并与卫兵发生了激烈的肢体冲突,颇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此刻,特里阿里确实躲在阿庇斯的营帐里,六神无主,害怕群情汹汹的兵士们闯进来,他会成为暴力的牺牲品。而阿庇斯则坐在自己简朴的粗木桌子前——这桌子是他的书桌,也是他的餐桌,打上铺盖后还是卧榻——慢条斯理地吃着麦粥与面包:“司令官阁下,我劝您还是先进食吧,因为不知道本都的军队何时会来继续攻打,也不知道路库拉斯的援军何时才会到来,饱餐后才能应对下面的各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