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米特拉达梯的装束实在太过显眼了,他本是有苦心的,镶金的铠甲,猩红色的披风,豹头式样的头盔,腰带上的流苏,都昭示着主帅冲在一线的英雄行为,鼓舞着登城兵士的信心,但属下看得到他,罗马人自然也看得到他,不过米特拉达梯的身边起码拥着三十名手持铜盾精锐卫队士兵,层层叠起了面墙,是十分安全的。
“埃拉!”罗马人营寨边角处一处凸出的地台上,海伦普蒂娜将手一挥,喊到——亚马逊的“暴风埃拉”怪叫一声,抛出了手里的巨大铅球,铅球如炮弹般,在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盾牌组成的水面上激荡着翻滚着,带着脑浆与骨血,跳了几跳,跃过了几十米远,砸在了米特拉达梯身边的卫士铜盾之上,当即许多块盾牌像纸片,四散崩开,其中一块削到了米特拉达梯的额头,他大叫起来,晃动着巨大而肥硕的身躯,醒目地闪现在艾尔卡帕的弓弩前,一声细微的嗡嗡声,一支被削去半片尾羽的箭矢,作着稳定的螺旋运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而弯曲的弧线,扎在了米特拉达梯的眉毛上。
本都之王的身体,像座小山般倒下,本都人阵形的海洋激荡起来,卫士们再次举起层层铜盾,阻挡罗马人投石与箭矢的倾泻,在下面二十几个强壮的奴隶,不顾一切地把主人的身子往外面拖,更有侍从挥着长剑,斩杀乱逃乱窜的兵士,给主人开辟出一条通道来。米特拉达梯的神驹,嘶鸣着跑来,四名奴隶将他全力拖出抬起,搭在了神驹的背上,神驹黑色的鬃毛飘拂着,再驮着主人冲开万千人的阵势,径自往营地而来。
“本都之王被射死了!”罗马兵士欢呼着,正面围墙上的两个百人队,直接跳了下来,冲入本都攻城队伍里大肆砍杀,君主阵亡的消息像急速的瘟疫般,迅速传遍了整支军队。兵士们原本对君王英雄行为的仰慕,很快被失去君王的恐慌代替,弓箭手、投石手、盾牌手、长矛手一批批脱离了自己的岗位,像退潮般溃散。
营地中央的沙地上,无数侍从、马奴簇拥在神驹的四周,用轻柔的担架,小心翼翼地将本都之王的身体从马背上抬下来,放在了地面上,斯特拉托妮丝与阿狄安娜都哭喊着跑上来,抱着父亲的身体,他的眼睛和额头上鲜血四流,根本看不清表情和容貌了。几名医生正在手忙脚乱,而将军则拉着医生的手,大声哄叫着“陛下还会不会有救”之类的话语,整个场面极其糟糕。
一边的卡拉比斯,侧着眼看着这场面,都去吧,都去吧,快都去吧,而后慢慢挪动着脚步,朝波蒂的槛车方向挪动着……
“我亲爱的小卡拉比斯,你在做什么?这时候你应该陪在主人的身边才对。”
这句话把卡拉比斯吓得一跳,在他背后,奥比休斯这老头阴森森地出现了,老头身后还跟着好几名身高马大的武装奴仆,“你是想救那个槛车里的女奴吗?”
“不,不是,我只是去王女的车驾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治疗陛下伤势的草药丸,那些是我的一个希伯来朋友送给我的,很灵验的。”卡拉比斯急中生智,胡诌了一番。
突然,奥比休斯的枯爪,紧紧拽住了卡拉比斯,“孩子,在我的面前不用说谎,你一定很想救那个女奴吧——看看她,小麦色的肌肤,黑漆漆的头发,多么美丽,多么丰腴,若是我年轻个三十岁,我也会像你这样冲动的。”然后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别怕,别怕,小卡拉比斯,我会替你暂时保密的,老奥比休斯甚至还能帮你救出那漂亮的黑头发的女奴,只要你答应我的一个小小的条件就行。”
“什么条件。”卡拉比斯明知道这老家伙要说什么,但还是装傻起来。奥比休斯的枯爪一紧,疼得他都要流出眼泪了,“别装傻了小卡拉比斯,你懂的——王妹奈萨究竟是如何死的?塔克席勒、毕都伊塔他们碍于身份,可能都不会出来指证,但你不一样,你是阿狄安娜贴身的奴仆,只要你一句话当作证言,就行了。我能很轻松地把那个叫波蒂的救出来,我还能赐予你自由之身,给你足够成家立业的钱财。”
看来,这老猪狗是要利用我的证言,来扳倒阿狄安娜。对了,现在奈萨也死了,整个米特拉家族,只剩下阿狄安娜与斯特拉托妮丝两个竞争对手了,一旦阿狄安娜东窗事发,那么斯特拉托妮丝就成功了,她便能独占本都宫廷的鳌头,她将来生下来的子嗣,一定会继承这个帝国。
“我不知道,奈萨王妹的尊颜我甚至都没见过一面。”卡拉比斯平静地回答道。
奥比休斯遗憾地啧啧嘴,松开了卡拉比斯,拍了两下巴掌,落下两滴泪水说:“看来真是主仆情深啊!天真的孩子,你以为我对王女阁下的招数只有一个?你本身就是,索索索。”他干笑起来,“只要我一句话,你在明日就会被去势,没有什么神来救你了,而且我会知会提莫修,他会很用心地使用刀锯,把你阉割得漂漂亮亮的,不过嘛,手术也许会很成功,但病人能不能熬住,就是另外回事了,索索索索……”奥比休斯快意地笑着,而后突然淌出了大把大把的泪水,晃着双手朝米特拉达梯的担架跑去,嚎哭着“我的陛下啊”。
看着他背影的卡拉比斯,觉得裆部一阵阵寒意。
“大帝的血被止住了!”几名医生用血手慌张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宣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