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给它们喂肉,用干布擦毛,絮絮地跟它们说话。而后打开它们脚环上的链子,说:“鹰要常放出去飞,闷在小屋子里,这样好的海东青和大金雕就毁掉了。”
两只鹰在歇山屋顶的蹲兽边盘旋了好一会儿,然后听见昝宁的一声唿哨,不由飞得更高了些,皇帝凉帽上的朱缨和金顶变得越来越小,而石青衮袍下露出的一截明黄色箭袖却宛如他指挥双鹰时的旗帜一样,在他挥手的时候指引着两只鹰的方向。
双鹰看见他的衣袖不断向上抬、向上抬,这是让它们远远地飞走的意思。它们在半空中“啁啁”地高鸣,冲入京城高阔的天宇间。旗下子弟们爱玩的鸽子群,正飞成“一盘”“一盘”的模样,见雄鹰俯冲,哗然而散,惊魂未定地落在高高低低、深宅大门或小户瓦屋的房檐上。
昝宁目视着他的两只鹰飞远,才转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正“唏哩呼噜”吸着水烟,横了他一眼道:“我都要去听政了,你才来。”
昝宁说:“咦,今日雩祭,不是在京朝臣都要参加吗?”
太后说:“常朝呢是没有。不过今日有引见,是山东的藩司臬司等等。”
她毫不掩饰对赵湖桢的厌恶:“我要问问有些瞎话是不是赵湖桢那里传出来的。这样有着不臣之心的臣子,还是不能留的好。不然,大家有样学样,哪里把皇帝你的尊严放在眼睛里。”
昝宁笑道:“儿子不得不‘发’了那张罪己诏,只怕尊严早给踩在脚底了吧?”
太后钉子似的目光瞥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又袅袅地喷出一口烟雾,才说:“国家大局为重,你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又紧跟着似笑不笑地问:“怎么,你这是怪我?”
“儿子不敢。”昝宁说,“太后既然还要忙,儿子就不打扰了,一会儿雩祭,是先乘车驾,到了天坛外再步行进去祈雨。”
太后悠悠地说:“今日这番大礼行下来,想必是很辛苦的。你明日还在清漪园歇歇身子骨。”
她看了看窗外的骄阳,叹了口气说:“这样的好天气,只怕祈雨也是白搭——怪只怪你不孝和任性的时候太多,上苍施罚给天下百姓,惩戒你的过错。今日就诚心诚意罢,别再闹出幺蛾子来。”
“……是。”
太后见他好像还有些不满,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见一见李贵么?我叫人把他也带到天坛外围的值庐里,到时候国轩会让他和你说两句私话。还有颖贵人和那个姓李的宫女,也一道带过去了。见见面呢,她们就各归各的地方去。一切平平安安的,国轩的人自然会照顾好她们的。”
昝宁的眼轮一阵收缩,好半晌才又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