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国轩磕磕巴巴的:“民政大事确实没耽搁的,但是其他事他捏着不上达天听。比如……比如……”
他带了那么多年兵,是个拙于言辞又心性急躁的人,军机处留给他的一个超级大烂摊子,光说完就极其费劲:
“翰林院上了多少个折子弹劾我,弹劾咱们家的人,军机处一概留中,没有谕旨的反馈,大概清议都炸锅了!”
“户部喊着今年国库空虚,别说给步军统领衙门的补饷落实不了,连各省团练的补饷都落实不了!剿捻的各省估计也快炸锅了!”
“张莘和请辞,外头谣言纷纷,全说他的好,说咱的不好,说是我把他挤下去的,目的不可告人,揭帖都出来了!”
“丰台大营由皇帝的亲信把持已经很久了,这次皇上‘病了’,他们也闲话最多,为首的骆天驰每日礼枕戈待旦——太后您想想,他待的是对付谁?!”
“还有,山东对赵湖桢歌功颂德呢。直隶这阵子倒又闹了旱灾,五黄六月的,正准备种豆和麦,这持续不下雨,下半年的庄稼就完了!”
…………
他叽里呱啦一口气说了一串儿事,急得眉毛揪成一团,纳兰家特有的尖眼梢也被皱纹挤得无处可去。
太后先是听呆了,而后慢慢缓下气,皱眉抱怨道:“国轩,你怎么还是这副着急架子?有火烧了你的屁股么?听听,跟我说话,直接你你我我的,要是有人弹劾你这条,你写谢罪折子吧!”
纳兰国轩又是捶地:“太后啊太后!姐姐啊姐姐!人家已经欺负到我脸上了,我也不差多一条‘御前失礼’的罪过!这一上军机处就给我来这出,怪不得一个个离心离德的,敢情都是张莘和那老小子撺掇的!”
“现在就换军机处全堂的人,来不来得及呢?”
纳兰国轩愣了愣神:“我看他们巴不得呢!这下子,‘搁车’就搁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太后说:“你把刚才说的这些事,略节给我先看。”
纳兰国轩总算没忘了叫章京写了略节,乱糟糟从怀里的奏折夹片中抖搂出来,一张张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着,自也心惊,半晌后把夹片往桌上一拍,气哼哼道:“他们居然敢玩这一手!这一次事情过了,我要一个个收拾他们!仅就玩忽职守这一条,全部发遣到乌里雅苏台去,一个都跑不掉!”
气话说归说,现在的局面不大好收拾。件件桩桩都是冲着太后和纳兰家族来的,矛头所向,已经是从官到吏、从军到民,无不对他们怨声载道。如果不小心着点,不夹着尾巴先安抚好,只怕首先是他们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