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呼”地站起身:“怎么的,朕的口谕如今也不作数了?”
太后眼睑抽搐,却恍若没有看到皇帝的发作一般,拍着桌子厉喝:“我的话你们都听不到了么?!”
马上几个人上来劝昝宁:“万岁爷,您息怒,太后发火了,您快坐下别惹她老人家生气了。”几乎是硬把他压着坐了下去。
这是明显的杀鸡儆猴,连李夕月都看得明白:今儿在清漪园里,皇帝没人、没权,外头一直跑过来的那个“纳兰提督”明摆着是唯太后之命是从的,所以在这儿,太后想怎么发作就怎么发作,全然不给皇帝脸面——这样的不给脸面,也意味着太后已然和昝宁撕破了脸,下一步后手只怕会更让人心惊!
于是在戏台上高亢入云的京胡与锣鼓中,在戏子们蹦着跳着、翻着筋斗表演的“全武行”中,一旁几个慈宁宫的太监端来板凳和竹板,把那个叫吉安的小太监摁在戏台一边,揭开袍子一顿狠揍。
竹板子的动静和小太监的惨叫混合在音乐里,混合在热闹至极的全武行里,简直被淹没了。只有注目过去的人才会看见那不经意的角落里,有一个浑身大汗淋漓,叫得声音沙哑,疼得浑身抽搐的可怜家伙。
好一会儿一场戏停了,吉安大概也挨满了二十板,裤子上绽着血点子,在板凳上蠕动得宛如一条大虫子。
总管太监上前和太后附耳说了句什么,太后一声冷笑:“哪那么便宜!”
扬声道:“刚刚那场戏不错,再来一遍!”
一身汗的戏子们喘平了戏,打算着再来这么一场。
一身汗的吉安重新被几个太监按住肩膀腿,竹板子高高地抡起来,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他嘶哑的惨叫和着突然响起的一声京胡,同入云天。
太后拍着手大笑:“好!好!好!起得好调子!”
李夕月看着吉安渐渐挣得无力,下半截血糊糊的,那血点子甩起来,同着戏台上甩起来的明晃晃的刀枪剑。她眼眶子发酸,低头看坐在她前头的昝宁,背着看不清表情,那紧捏着酒卮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发青。
她眼睛模糊,想像以往一样抚慰他,但晓得这不是场合,她和他一样,只有忍,忍到离开园子再做计较。
四十板打完,太后挥挥手道:“不还活着么?继续吧。”
“太后要在大喜的日子里闹出人命么?”昝宁发红的眼睛瞥过去,冷冷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