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注目过来:“你但说无妨。”
荣聿道:“今年春闱,张莘和出的卷子,试策为‘君子之德风’,皇上亲批的魁首讲的是上行下效、君臣和一的意思,您击节称赞说写得好。然而落榜的有几个写孝的,特别写‘生,事之以礼’的,忿忿然不平,说《滕文公章句》里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孝为百德之首。现在硬把‘孝’字拉下马,却空谈什么‘君臣和一’,岂不是别有用心,要改圣人立意了?”
昝宁有些疑惑地点点头:“谈孝本也没错。但朝廷取士,不仅看试策的立意,还得看文字吧?”
荣聿犹豫了一下才说:“这是自然的,但遇到有心挑唆的,话风就不对劲了。”
昝宁皱着眉,好一会儿侧目问:“他们的意思,朕打压这些说‘孝治天下’的人?”
荣聿垂头:“大概是的。”
“荒唐胡闹!”
见龙颜大怒,荣聿静默了一会儿避他的锋芒之气。然而劝谏的话还是得说:“皇上暂熄雷霆之怒。外头现在传言纷纷,您无论如何得做出个事母以孝的模样来。礼亲王倒台,太后那边一时并无制衡她的力量,传言是个信号,亦是个警示。”
荣聿的一席话,昝宁虽然听着十分恼火,但也须从善如流,因为就如他自己所说的“身前身后名”无法不在乎,连“孝”字的根基都没了,其他形象一概否然。
于是接下来的一阵子,昝宁处置完政事,隔三差五就要往清漪园走一趟给太后请安,宫里再节衣缩食,也不敢亏待太后那里半分。
这日,太后闲闲道:“皇帝,你这样来回地跑,也着实辛苦了。我思忖着隔几日恰好是你祖母辈的禧太嫔的七十整寿,我想请这些老太妃太嫔们到园子里来戏耍几天,好好为她办个寿,强过紫禁城里的逼仄,你带着嫔妃们也一道来。”
昝宁极力应承:“是,太后有这样的美意,儿子自当报效。太嫔做寿的日子,好好热闹热闹。”
“内务府还有钱么?”太后问。
昝宁说:“做个寿的钱还是有的。”
禧太嫔七十大寿的那天,皇帝昝宁决定从百忙中抽空,到清漪园去祝寿。
他是上午大朝之后才准备出发,内务府上虞处是最忙,准备皇帝到皇城外的园子里所需的辇轿、仪仗、随侍、扈从,还要安排人洒扫街道,铺设黄沙,驱赶无关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