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吉祥门口,才又往里张了张,吐吐舌头说:“好家伙,主子爷发了好大的一场火。把我都吓着了。难道是刚刚出来那个宫女忤了圣意?”
李贵想:这小两口好起来蜜里调油,然而和所有的少年情侣一样,动不动要闹别扭、拌嘴生气。这大概就是两个人又为屁大的事吵架了,冷静一两天就又蜜里调油了,他们劝都不用劝。
但在慈宁宫的人面前,只能张嘴说点瞎话:“嗐,能怎么忤逆圣意?无非是茶水不合适被找了茬儿。伺候这主子,脸皮还真不能不厚,要经得住骂才行。”
那慈宁宫首领笑道:“要我说,万岁爷的脾气还不算难伺候。这要放在储秀宫、栩坤宫,乃至那些小主子的宫里,只怕找了谁的茬儿,顿时一顿板子就上去了。万岁爷只骂,还真是厚厚脸皮就过去了。在储秀宫当差,天天腿上得多绑一层牛皮——唤作‘护身佛’。”
“护身佛”是谨防着随时挨打,虽然搪不住沉重的竹板子,毕竟也能减轻好些苦楚。
李贵想:皇后这些,长年累月得不到宠幸,大概守活寡已经守成怨妇了,脾气难免越来越坏,跟老寡妇越来越像。果然帝后还是要琴瑟和鸣的好,如今只能寄望这位李夕月了。
嘴上说:“哎,那倒是,挨挨骂强多了。”还跟着摇头叹息了一阵。
等送走这位,他到东暖阁门口细细地侧耳谛听了好一会儿,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异样动静了,才说:“万岁爷,内奏事处有了一批新折子,给您送过来么?”
昝宁声音有点气哼哼,但较刚才也好多了:“送过来吧。”
李贵亲自从内奏事处小太监那里捧过一捧黄匣子,自己横身从门帘缝里挤进门。入目便看见皇帝那个明黄珐琅彩的碎茶碗,连着里头的茶叶茶水都泼了一地——刚刚他发脾气,伺候东暖阁的宫女太监也不敢进来打扫。
他小心放好门帘,到皇帝大书桌前,看他背着左手,站在那儿静心练字。
写的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写了十遍,从龙飞凤舞到规规整整。
李贵肚子里吞笑,声线是毫无波澜的:“万岁爷,密奏匣子给您放在那边的御案上了。”
昝宁鼻子里“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见李贵还站在那儿,不高兴地问:“你怎么还杵在那儿?”
李贵说:“是。刚刚慈宁宫的顾首领,您打发他走了,奴才觉得还是应该汇报一下,不能为一时意气耽误了大事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