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想起,直到听见大宫女跺着脚说“迟到了,丁太傅可是要拿板子打手心的”,才惊坐起身。
大宫女一边给她穿衣一边说道:“三殿下已经在外面等了郡主小半个时辰了。”
“我才不要和那个冰坨子一起。”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撅着嘴不满地说道。
大宫女给她穿了衣换好鞋,伺候完梳洗,牵着她出殿,径直走向那个在廊庑下站得直挺挺的、跟棵松树一样的少年。“对不住三殿下,郡主今日又起晚了。学堂上,便有劳三殿下照顾了。”
“冰坨子”少年一句话也不说,扭头便朝前走。她扮了个鬼脸咧了个嘴,却又不得不慢慢跟上去。
延庆宫去丁太傅授课的文学馆那条路,好长,甬道仿佛没有尽头,两面高墙林立,还有阵阵刺骨的北风时不时地穿过,路面结了厚厚的冰,风一刮,她的小身板就不经不住地摇晃,脚下站不稳,走得极慢,眼睁睁望着前面那“冰坨子”少年把自己落下好远,哇得一声哭出来。
这招对付“冰坨子”少年最管用了,每次只要自己一哭,“冰坨子”少年准会妥协。
看见“冰坨子”少年转身朝自己走回来,她便故意哭得更大声,反正“冰坨子”少年也给她取了外号叫“磨人精”,在“冰坨子”少年心中,她就是个十足的“磨人精”。
“冰坨子”少年是个极其能忍的家伙,每次想发脾气都忍住了,走到她面前,只好转过身蹲下去,冷冰冰地说:“上来。”
她的眼泪顿时能收住,并不客气,两只手迅速攀上“冰坨子”少年的肩膀,还顽皮地把冰块一样的小拳头往他暖和的脖子里伸。
“冰坨子”少年冷得倒吸一口凉气,却又忍住了没发脾气,背着她一路寒风无阻地向前走。
春尽秋至,寒来暑往。
“冰坨子”少年的个子渐渐上蹿,自己的个头却不怎么长。
这条路已不知道和“冰坨子”少年一起走了多少回,数不清。“冰坨子”的外号也渐渐被遗弃了,换成了“箴哥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仅不讨厌他反而一日不见他出现,心里还总是有点期盼呢。
时光过得飞快,往日的少年不见了,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这条甬道上。空旷,孤寂。重新想起“冰坨子”这个外号,是在亲眼看见他戴上了帝王冠冕之后。他又重新回来了,尽管还像之前那样呵护自己,自己却总是感觉和他渐渐疏离了,往日那个“冰坨子”少年是不是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独自一人重走那条熟悉的旧路,她踩着厚厚的冰块,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心里想着:就再走最后一次吧,走到尽头就彻底地忘了从前,于是一直走到了文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