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的润滑哪里是叫他拿不稳刀的主因呢?米哈伊尔看着青年的笑容呆住了。
查莱克的爱德华兹医生其实经常笑,但那是死人的笑,在米哈伊尔面前,他总是尽力笑得像个活人。眼前的爱德华兹虚弱、残疾、疲倦、阴冷,连笑容都是勉强的,像给小孩子的鼓励。但他比任何活人都鲜活,米哈伊尔的脸颊发红眼眶发烫,连内脏都暖融融地烧起来,他不合时宜地想亲吻对方,但他知道他不能,他不能亲吻活着的爱德华兹先生。
“走吧。”米哈伊尔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被地牢冰冷恶臭的空气呛了一下,“先去找克里斯汀吧。”
爱德华兹短促地勾了一下嘴唇,木然点点头,却拨开他,往一条过道里走去:“我听见了。还有……还有其他人。”
米哈伊尔低头看他,他在过道口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冷酷地说:“我们带不走所有人。只能带走克里斯汀。”
鬼使神差地,米哈伊尔说出了他从未想过、在真实的世界里也绝对说不出的话:“我们可以带上所有人试试,死在逃亡途中总比在地牢里受刑好。要是我们……”他声音越来越小,爱德华兹就那么凝视着他,最后,他轻轻地说,“他们可以引开追兵。”
两人静静地对视良久,简直像是某种对峙。爱德华兹忽然说:
“请不要哭,米沙。我没有力气安慰你。”
米哈伊尔摸了一下脸颊,没有摸到什么,直起身来,说:“我走前面。需要留给你吗?”
爱德华兹说:“不用。谢谢你,米沙。”
米哈伊尔嗯了一声,沿着过道进入了地牢。地牢和地牢也是不一样的,这里是所谓的“黑牢”,用于关押女巫、魔物之类的危险分子,漆黑的铁门上下各有两扇铁皮小窗,一扇供狱卒巡查,一扇供分发食物,看起来竟比几十人挤在一起的普通牢房待遇好些。
金发的克里斯汀正蜷缩在一张草席上,衣不蔽体,披散的长发上血迹斑驳,瘦小的身体上是淤青和血痕。过道两侧的黑门上,一双双深浅不一的绿眼睛在小窗后面看着狱卒踢打她,很快有一个女人被另一名狱卒揪出来掼在地上,她身边是一个嘴角血迹干涸多时的中年男人,后者眼白发黄,深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米哈伊尔在方才的岔道口捡了一捆长矛夹在腋下,此时大步走过去,将狱卒一个一个钉在牢门间的柱子上,每一根长矛都穿过腹腔,不致死却需要狱卒们绷紧脚背踮起脚尖才不会被刃口开膛破肚。爱德华兹径自走向克里斯汀,米哈伊尔在黑牢尽头的钢铁大门前回过头来,看见他露出了一个怪异的、温柔的笑容。
“克丽丝,克丽丝,”他半跪下去,摸了摸女孩柔嫩的脸颊,“我来救你啦。”
他俯身就要抱起她,又收回手臂,细细地检查起了她的身体,然后才小心地扶起她,拧开水壶给她喝了口水,米哈伊尔认出那个水壶是他们之前路过的一间忏悔室里的:
“喝点水,克丽丝,好孩子。你很坚强,没有骨折,有点内出血,不过相信我……哥哥会治好你,好吗?我们会离开这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