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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崩殂后 衣带雪 974 字 2024-01-12

闻弦歌而知雅意,成钰垂眸凝视着盏中青碧色的茶汤,徐徐道:“蔡中丞有心了,既代表石太尉前来,想来另有寄语?”

“这便是第二桩事。”蔡中丞堆满微笑,“如今大越之江山胜景,乃是先帝与大越将士呕心沥血打下,国公爷也在当年一役中留下眼患旧伤,此番既愿意主动前来炀陵,想必也是与石大人不谋而合,不愿因帝位谁属而轻兴战端……”

成钰道:“不妨直言,石梁玉与通王开出了何等价码,让你有这个底气来说服我支持他们。”

蔡中丞一皱眉,仍是勉力笑道:“国公爷快人快语,下官便不再曲折。这半年朝中无主,上下百家士族,皆已认同通王殿下登位,而从龙这种事,只要选了边,便再无反悔,否则若届时是皇孙得位,这些世家大族的颜面立场,又何以面对新君?”

“使人犯错,再以错相挟,令朝中众臣不得不为保身家性命将错就错……”成钰抬眸道,“所以,汝等当初,也是用此等手段对付先帝的吗?”

季沧亭半倚在榻上,抛接棋子玩儿的动作一停,眼底的平静之下生出些许微澜。

陡然感到一股宛如要将人斩入深渊的视线落在身上,蔡中丞本能地一颤,色厉内荏道:“国公爷此言过甚了,倘若太尉真有叛逆之心,又何必竭尽全力维护卫氏正统?这半年来执政之清廉,朝野自有公论。倒是国公受成氏累世贤名,真要为一己之仇,徒造战乱,置天下人于不顾?”

一声天下人,蔡中丞仿佛找到了坚实的论据,身姿也挺直了起来。

“这番话很是耳熟。”成钰转过头,对季沧亭道,“我从前教过你的,小人挟天下大义之时,当如何驳斥之?”

黑玉棋子在指间弹起又落下,季沧亭道:“蔡中丞,我妇道人家说话直,你且宽心些——所谓能代天下万民者,必受万民所仰望,你那狗主人,还不配。”

“你!”蔡中丞大怒,但在成国公府里还不敢发作,只得拂袖转身道,“徐公家教,也不过如此!这般量狭,到府中美姬无数之时,不知能容下几何?!”

眼见那蔡中丞气冲冲而去,成钰向季沧亭疑道:“我当时是这么教你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师出于君而悍于君,乃是常理,国公教化英才无数,该当惯看了才是。”季沧亭将吃掉的白子丢到成钰那侧的棋盒里,随即脸上有露出几分兴味的神情,道,“听那狗东西刚才话意,结合路上听闻你的风流传闻,敢问你这风评到底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成钰:“你不知道?”

季沧亭嘶了一声,掰着手指头回忆道:“我只记得起初乃是兰登苏邪撞见你我二人酒后共乘一车,当时没认出我来。再之后,就是厄兰朵那出,咳……旧事都不提了,那厄兰朵的女郎之事,你是不是该当面给我个说法?”

成钰道:“此事,你可以去问独孤楼,他自厄兰朵回来后也对那女郎念念不忘,想来深有体会。”

午后季沧亭去找独孤楼的时候,意外瞧见这位蝉联二十年炀陵年轻人最仰慕剑客的宗师坐在檐下喂猫。

“剑宗,我怎么不记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这些带毛的小东西的?”季沧亭略有震撼,至少在她记忆里,独孤楼就是个剑痴,除了剑道造诣,凡俗之事从来不萦于心。

刚喂完两条小鱼干,独孤楼正捋着柔顺的猫毛,一副现世静好的模样,瞥见季沧亭的神色,道:“你若不是来问我你的筋脉何时可以动武,便是对那厄兰朵女郎的传闻有兴趣,是也不是?”

“都问、都问。”季沧亭凑过去道,“寡人从前耽于政事,出于相信成钰为人,从来没追查过。那厄兰朵女郎真就那么美?一个个传得颠倒众生的。”

独孤楼陷入回忆中:“吾与它相遇于雪原月下,其姿容皎洁如月,世无其二。若非它无法适应中原气候,我倒有心思将它和它的孩子接到中原一游。”

季沧亭:“……您认真的?”

独孤楼:“待此间事罢,世间再无敌手之时,吾愿与它终老与北境。”

季沧亭觉出些许不对味之处,道:“那敢问,这位女郎身长几何,出身何处,又是何芳名?”

独孤楼:“成钰没告诉你?它体长近一丈,毛色雪白,厄兰朵人称狼神,乃是北境的万狼之王。成钰落难时蒙它所救,那些年成钰在厄兰朵四处吃得开也有它一部分功劳。”

季沧亭差点没一口气梗死当场,只觉得五脏六腑突突地疼,心里骂了一万遍把厄兰朵女郎传遍炀陵的始作俑者,道:“好,这笔账回头再说,只是既知此事是笑话,成钰怎么从来也不辩解,就任由那些庸人碎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