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忙活着的大小内监宫女纷纷行礼, 赵公公转过身来, 颔首道:“回禀陛下, 最近新上贡的香潮坏了一批, 老奴怕陛下闻了睡不安稳,就查得细了些。”
季沧亭瞥了一眼地上那些香炉, 道:“公公多心了,朕平时也不好这些熏香物事, 潮便潮了,撤了就是了。”
赵公公点了点头, 让人端来热茶, 看着季沧亭又坐进了那一堆奏折堆的小山里, 面上带有些许忧色,询问道:“大病初愈, 陛下也该好好将养两日,怎的就又忙上了?”
季沧亭揉了揉眉心, 道:“明年春后, 西厄兰朵便要正式送来国书作为大越的附属国, 但……地方上有传言西厄兰朵的兵马侵扰劫掠, 但军方却未收到此等讯息,如今虽知是谣言,却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妥当。”
身在帝位,要忧心的何止千头万绪,西厄兰朵部乃是以阿木尔为首,他的为人季沧亭自然相信,但他毕竟出身匈奴,百姓们智慧不足理解国事外政,只知道匈奴人踏上大越的国土就该死,就该由她这个力挽江山的战神出面弹压。
让西厄兰朵顺利成为大越正式的属国是第一步,在此之后,她还会派遣封地将军与驻军前往驻守,再逐步让大越文儒之学通过阿木尔在厄兰朵传播,如是百年之后,西厄兰朵会逐步同化至大越疆土之中,到时仍然信奉游牧的东厄兰朵便再不足为虑……或被后人吞并,或彻底归化。
这是成钰留给她未尽的百年大计,战争是手段,但绝对不是目的,在此之前,所有关于匈奴的仇恨与压力,都要她一肩担起。
赵公公看她仍是脸色苍白,心疼得不行,道:“谢尚书能为不凡,石太尉也是出了名地勤勉尽责,难道不能为陛下分忧?”
季沧亭道:“不行,他们一个忙着年尾的十数国通商,另一个管着三十三州水利工事,好好的活人已经被朕当耕牛使了,再加一个厄兰朵,忙死过去谁来替他们干活?何况这两个都是文弱书生,外事上都是外行,还不如朕亲自处理。”
赵公公叹了口气,他心里在意那红云香的事,又不敢打草惊蛇让背后下红云香的人察觉,只能试着探询起了季沧亭的病情:“国事上老奴也不懂,却是想问问陛下日前那些梦魇症候,这两日还犯吗?”
季沧亭手上朱批不断,头也不抬道:“邱御医虽然平日里总啰嗦什么朕的底子都是征战时虚耗的,但他治梦魇还是有那么一手,每次服完他的药,便不再犯噩梦了。”
“那便好、那便好。”赵公公嘱咐侍奉的内监照顾好季沧亭,便退出了殿门外。
——红云香并非毒物,唯一的作用便是致幻,随便休息两日便好了。
走出殿门未两步,赵公公回想着崇山老者关于红云香的判读,忽然步伐一凝,电光火石间,一个古怪的想法划过脑海。
季沧亭的红云梦魇是从当年成府那位黄老神医离京后才出现的,因为症状轻微,季沧亭又体质强悍,是以所有人都不在意,只以为她是历经杀戮太多所致,而那个时候也正是如今的主治御医邱御医崭露头角的时候。
赵公公还记得,这个邱御医一开始只是个太医院的副职,因为诊治季沧亭的梦魇有功,才一路升至如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