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交代罢,便识相地退下去, 石梁玉缓缓推开牢门, 缓步走过去, 低声唤道:“父亲。”
石莽一头乱发下, 那双充满不甘与憎恨的双眼在听到石梁玉这一声呼唤后,蓦然充血,他残缺的舌头让他满腹恶言无处发泄, 只能疯狂地扯动锁链,试图去抓这个毁他霸业的亲生儿子。
“啊——啊啊!”
石梁玉在离他五步的地方静立着,仿佛要将石莽现在的丑态一分一毫地记在心底,随后他靠近了一步,道:“不必如此激动,以后你有的是时间在奈何桥上等我。”
石莽狠狠地盯着他,逐渐安静了下来,一张口,唾沫混合着血液从牙齿缝里渗透出来,口齿模糊地说出了几个音节。
“你想说,凭我做下的那些事,季沧亭也不会放过我?”石梁玉冷嗤了一声,道,“放心吧,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会下去陪你,而她也会选择相信我。”
石莽的眼里逐渐涌上一丝嘲讽之色,随即干哑地笑出声。
石梁玉的冷笑逐渐消散,他猛然上前一步,掐住石莽的脖颈,仿佛压抑了多时一般,恨声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手上本不该有季蒙先的血债!都是你!”
指甲在他脖颈上深深掐出一条血痕,随后出于谨慎冷静的本能,石梁玉爆发的愤怒又很快平复,嘲讽道:“现在,成为宿敌的踏脚石感觉如何?我不妨告诉你,她会稳稳坐在那个位置上,接受你永远也得不到的万民朝拜,史书上会写满她一人盛名,而你……只是陪衬在她身后的一个败者。”
甚至还不如正面交锋过的匈奴,他的宏图霸业就已如河中流沙一般,终结在一场不为人知的阴谋之下。
石莽浑身巨震,连日来被愤怒覆盖的、他所最不愿面对的真相被石梁玉字字如刀般灌进耳中,搅得心血翻腾,这一瞬间,他仿佛老了数十岁,良久,他张了张口,用尽力气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
“是……为了……你娘?”
石梁玉缓缓松开了他,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用绢布包得仔细的牌位碎片,掰开石莽的手指让他握紧。
“那一天,我娘为我备好了盘缠,说是打算让我上京寻父。我问她,家中清贫,哪里来的这般多的盘缠?”
“她不许我问,那天夜里,镇上的屠夫来敲门,在门外污言秽语了半宿,让我认他做爹。当夜她就吐血病倒了,我要去叫大夫,她死死地拉住我,说那些银钱是为了让我上京找生父用的。”
“我以为只是小病,直到半个月后乡试放榜,我回家时,老人们说她暴病而亡了。后来我去掘过墓,才知道她是吞针自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