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未免太过严苛了,陛下是大越的根基,臣不过是请那些小地方的官吏取些祥瑞灵物为陛下祈福,怎算得上有负于家国?难道在太子殿下的眼里,陛下的安危还比不上区区数州的贱民?”
“官吏贪渎岂能与此混为一谈?你可知灾区之中多少黎民家破人亡,只因堤坝里塞的是稻草——”
“太子。”沉浸在寒食散里的宣帝终于出声道,“把你要呈上的罪证放下吧,朕稍后自会细看。”
“父皇!”
“放下吧,难得你脱险,去让御医看看是不是落下了病根。”
太子离开前,仿佛看见了石莽脸上古怪的笑容。
三日后,他从宣帝身边的赵公公那里拿到了自己呕心沥血写下的半本奏章,之所以是半本,乃是因它有一半已经被烧毁了,他问为何如此,却被告知说宣帝服散的药力退去觉得冷,便随手将它丢进了炭盆里,而这半本……也是赵公公暗中派了个小内监抢救下来的。
少年人的一腔热血,不为狂风雷电而断,不为泼天大雨而熄,而只消父亲的一个小小的蔑视,便能轻易掐灭它。
那一年朝中发生了很多事,石莽的势力在宣帝的纵容下飞速扩张,渐渐地,朝中便容纳下了他的存在,与此同时,更多的倾轧和阴谋不断上演。
卫融开始对他那不听忠言的父皇感到疲惫,浑浑噩噩间时他很想见穆瑶,很想听她靠在自己后背上唱着那些她自己编的小调,有时一封手书写到一半,句句情切,却又怕自己周围都是些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眼睛,只能自己烧掉,如是过了半年,听见宣帝打算为他物色一个太子妃,他便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元昌十三年的太庙大祭,卫融看着终于神智有些清醒的宣帝,正想向他婉拒即将安排给他的婚事时,石莽忽然给了他一把小银锁。
“……陛下知晓太子殿下素来疏淡,特地为殿下从南苗甄选了些异域女子,今早已经到了城外,殿下不妨祭典后去挑一挑,封两个宝林,省得总是这般寂寞。”
在他拿出那银锁的瞬间,卫融的理智便空了,顾不上宣帝惊怒,抓起银锁径直驰离了太庙,一路奔向炀陵外,他看到了一顶顶红色的轿舆,石莽提拔上来的采花使正对他笑得谄媚。
“这些都是南边那些被殿下照顾过的刺史们精挑细选的,都是尤物,就是有个倔的,被带到潞州时就吞毒自尽了,石大人说了,无论是死是活,总要带回来给殿下看看。”
十里红妆,在轿子里的哀哀哭声中,蜿蜒成一片刺目的血色。
采花使道:“就是这个丫头,刺史说是什么蛊王的女儿,专门派了三百士卒去请,偏不给面子,说什么已经嫁人了,问了是谁又说不出来。呵,咱们可不讲这个,只要我大越的国君想要,就是夷邦小国的王妃也要给我们献上来……不过说来也怪,这苗女妖术多,这么多日了,竟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