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沧亭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柱上,直到被爆起的木屑扎得鲜血流出,才晓得这不是她醉酒成梦。
“不给我理由,我便告诉你们,季沧亭就是季沧亭,庙堂之上,囚牢之下,我都以季蒙先的女儿为荣,任你郡主公主,便是把龙椅给我,我也不换!”
第二十八章 风骨·其二
东宫。
太子放下手里的民谣词话,为睡沉了的卫瑾掖了掖被角, 挑暗了灯烛, 披衣出了门。待看见庭院里站在一株病梅下的成钰后, 拱手让道:“我想过会有很多人来劝我逼宫夺位,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你, 渊微。”
成钰正凝视着树梢上的一叶焦黄的芽,闻言,回首道:“为何第一个不会是我?”
“他们总是或为权位,或为名望, 还有他们理想中的大局,而你是真淡泊。”太子笑了笑,“我记得你当年科举时,文压群雄, 一纸昭天檄文令得殿试场上众举人俯首称师, 便是素来不喜政务的父皇, 也连称天赐柱石。可不久后, 你去外地督学, 历经官场诸事后, 便急流勇退,甘心做个学政,再不闻朝中风云。”
成钰道:“我非不能入仕, 只是大越之沉疴, 非一人之力, 非一代人之功。古来王朝, 由疲弱至中兴者,非谋朝不得改,非战乱不得革。若不愿引起谋朝战祸,如叔父这般,长夜独明非长远之道……尚需燃起更多的火。”
推行天下的明辞典录、那些各地参照小龙门所兴起的学塾……正是他在意兴阑珊前,至少作为一个曾经想要改变家国的读书人,所埋下的种子。
“那你现在又是为何改变主意了?”太子定定地看着他,“因为……灞阳?”
“……成钰非是化外之人,尚看不穿这凡尘。”他答道。
“灞阳的事我听说了,石莽又多了一笔该算的账。不过你大可放心,太傅已为她作保,过继到卫氏皇族……往后,她便是我亲妹妹了。”
“她性情暴烈,必不认命。而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渊微,你还是冷静些吧。我同父皇之间,尚未到那么一步。”
成钰抬眸遥望天边黯淡的星辰,眉心轻轻蹙起,“破军主杀,时局已显内外交迫之象,势不可挡。灵初,时势迫人之时,众生皆无选择,你,我,皆是众生。”
一口犹带凉意的夜风进入肺腑之中,太子闭上眼道:“太傅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不愿在外患未平时,再生内乱。我素知但凡你开口,我必会被你说服,只想问一句,你当真要拂逆太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