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停住脚步,抬头看向灰白色的天穹:“你可会为了不负天下人,去如陛下那般,纳得后宫万千?”
“不会,本就为时命所负,莫说延祸万千,便是连多累及一人,都是罪过。”
“我亦如是想。”太子的神情复又平和下来,笑道,“你倒是没有我这般心结,灞阳从小便恨不能满京城地宣扬你是她的人,吓得各大世家的贵女见你如见鬼,现在连街头卖炊饼的老妪都知晓了,这么多年了,你便不管管?”
细碎的雪花落在成钰肩头,他无意识地碾了碾犹有余温的手指,道:“确实不妥。”
太子:“嗯,我觉得也是——”
成钰:“此事本该我来做。”
“……你认真的?”
成钰抬眸,一眼望进季沧亭离开的雪深处,答道:“所谓立身处世,宜端宜正,于情亦然。”
……
民间相传,襄慈长公主与冀川侯虽为夫妻,育有一女,但经年以来,夫妇情薄,连居处都是分侯府与长公主府两地,以至于后来冀川侯索性便不回炀陵,侯府往往只有季沧亭一人居住。
季沧亭在父亲托她捎回的一些北地的伴手礼里挑了件柔软的雪狐皮,想去看看她娘时,却被告知她娘在抄写般若心经,准备除夕时供与佛祖,不宜打扰。
“……好吧,请嬷嬷向我娘带句话,今年北地风寒,父亲的箭伤恐要复发,请她有空的话,趁官道未被大雪封住,就写一封家书吧。”
“小郡主……”
年年如是,季沧亭的记忆里,别人家的娘亲总是一千个心疼,一万个怜惜,而她的娘亲,却总是对自己淡淡的,对父亲亦然。她几年前尚怀有怨怼,但每每回家时,一觉醒来却总能看见榻下摆着一双精心绣制的新履,三五不时的新衣,都依稀有着儿时自己锁习惯的服帖针脚。
如果母亲不喜欢自己,为什么对她的身量尺寸这般细致周到?
季沧亭不解,在家里待了两天,被一群姑姑嬷嬷按着搓胰子敷脸,在边关熬出的几许晒痕很快被宫廷秘方给压下去,等季沧亭吃着山珍肉喝着海味汤地腐烂到第三天晚上,她才一拍大腿想起第二天要考试。
于是第三天一大早,阿木尔便被换了一身朱红襦裙的季沧亭薅了起来,叫了几个女侍把他一头杂乱的卷毛勉强梳成个文生发式,便急吼吼地杀奔书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