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信掐着指头算了算,宴溪他们上山快有两月了。春归从前不懂打仗,她以为打仗就是在一个地方守着,宋为在的那三年,西凉没有什么大动作,偶尔有一些摩擦,十天八天就解决了。宴溪来了后,遇到这么些事儿,春归才明白仗是这样打的,动辄几个月,多则几年。像穆宴溪和宋为这样的人,大抵是永远不会有根了。
无盐镇下了第一场雪,起初是小雪,落到脸上凉丝丝的。春归和青烟戴好棉捂子和棉围脖,去买了几根糖葫芦,下雪的时候吃糖葫芦很应景。回到医馆,又将秋天晒的山果干拿出一些,阿婆的酱肉摆了一些,在医馆内开了门赏雪。
入了夜,雪越下越大,大有铺天盖地之势。郎中关了门,几个人在屋内烤火闲聊。
突然响起急切的敲门声,在这寂静的雪夜显的格外突兀。郎中看了看外头,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一人给了她们一把子药粉。而后才起身去开门。
一个雪球滚了进来,医馆的地上满是红色的雪。那人的脸被血糊个严严实实,乍一看分辨不出是谁。
郎中走到门外看了看,外面除了雪,什么都没有。连忙关了门,拿来帕子擦那人的脸。“天!”青烟低低喝了一声,竟是张士舟!
“快抬进去!”郎中赶忙对她们说道,几个人把人抬到屋内的小床上,郎中给张士舟脱了上衣,看到他的腹部,那么大一个刀窟窿,汩汩流着血。不知是谁伤的,也不知在哪儿受的伤。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张士舟这会儿真的安静了。
青烟忽然落泪了,张士舟临行前找到青烟,问她等他回来能不能嫁他。他说他父亲是三品京官,家里没什么大富大贵,就是兄弟姊妹多,不差他这一个。他说青烟若是愿意,以后跟他回京城,若是不愿意,他就留在无盐镇。青烟当时什么都没说,将张士舟推走了。这会儿再看他,与那个活蹦乱跳的人天壤之别。青烟真的心疼了。
郎中为张士舟验了伤,好在没有毒,只是流了太多血,这会儿人已经没有反应了。边包扎边祝福春归去煮还魂汤,所谓的还魂汤,药性极强,可以让昏厥之人转醒。
春归煎好了药放在青烟手中:“你喂他喝。”
青烟点点头,舀起一小汤匙放到他嘴边,他不知张口,试了几次,都失败了。情急之下端起碗灌进自己嘴里,贴着张士舟的唇,一点点哺了进去。药那么苦,青烟不觉得。她看着张士舟惨白的脸,无比动容。
她几岁起长在青楼,那样的风月场合,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十五岁那年,老鸨说青烟长的好,挂出了头牌,要待价而沽。无盐镇显有的几个大户出了筹码,老鸨不满意。最终是西凉的贵客,出了五百两银子。出了银子,人却消失了,要老鸨把人留三年。
三年后他来了,青烟差点没命。
张士舟是看到了的,那时的青烟有多狼狈。青烟很想问问他,为何是自己?为何不去找一个出身清白的女子呢?
她坐在张士舟的床前,没日没夜的照顾他。张士舟昏睡了几天,终于在一个傍晚转醒。
他慢慢睁开眼,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双臂在床边环了一个小小的圆,一张脸枕在上面睡着了。那眉眼,是张士舟从未见过的温柔。张士舟喜欢这张脸,像江南水墨,没有一分一毫尖锐。他的手指轻轻的从青烟的额头划过鼻峰最后落到她的唇上,青烟觉得痒,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而后缓缓睁开眼,看到一双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