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规矩,内城门之中,除非有令牌的和获得特殊通行许可之人,其余人等一概不得乘坐马车出入。因此,皇后为明容准备了一顶小轿子,到了城门口,再换乘自家的马车。

长宁宫正殿内,站了许多人。

明容只待了短短数日,可长宁宫的下人打从心底的喜欢她。

小姑娘活泼、开朗。那般灵动的气息,和沉重压抑的深宫格格不入。

她一来,带来了宫外的风景,市井街头的烟火气,寻常孩童的欢笑。

那本是他们最怀念的生活。

所以,他们都来送她。

皇后说:“回家了,要乖乖听爹娘的话。”

明容点点头,“姑姑保重。”她看着站了一屋子的人,熟悉的,陌生的。良久,她说,“谢谢你们照顾我。我总是乱跑,给大家添很多麻烦。”

采桃和问竹的眼圈儿有点红,一个劲儿地摇头。

明容不想坐轿子。

她的行李不多,两个小包袱。

冬书背了一个,另一个,她拿过来捏在手里。包袱很轻,不过是些衣裳首饰,她却需要这一点重量支撑。

冬日清晨,冰凉的寒风中,明容离开长宁宫。

她怀里还揣着一只小药瓶。

那日在未央殿,她带去的治冻疮的药被太子没收了。赵检和莺莺虽然私藏一些药,却多是治跌打损伤的。她离开之前,曾向莺莺保证,会再送一瓶过去。

……终究失信了么。

走到半路,前方传来银铃似的欢笑声。

迎面走来一群少女,三三两两成对,有的挽着手臂,有的拉着手,十分亲密。

她们都是刚进宫的贵女。十几岁的姑娘,穿着色彩妍丽的衣裳,裙袂飘飘。最美好的年华,爱笑爱闹,对一切充满好奇。

明容和冬书让开路。

贵女之中,仿佛有人认出明容,抬手指向她,却没上前相认。

擦肩而过后,少女们的胆子才大起来,说话的音调也高了不少。

“……那不是明容吗?”

“她的额头怎么伤成那样?”

“她还捂着脸呢,不敢见人吧。”

“听说她前几天才被太子殿下当众罚跪,看来没长记性,又不懂规矩,又讨人嫌了。”

“她要懂规矩,能和令狐公子私会吗?”

冬书气得回头狠狠瞪过去。

女孩们纷纷加快脚步。

冬书握住明容的小手。姑娘的手很凉。

转角处拐了个弯,路旁站着两名才十五、六岁的小太监。他们不赶路,就在那儿候着。

冬书全神戒备。

其中一名小太监走过来,笑脸迎人的套近乎:“两位姑娘请留步。外头还有一队新选入宫的宫女,主子们出去的路上许会碰见。若图个清静,不如随奴才抄近路。”

明容漠然道:“我不要。”

冬书想起上一个毛遂自荐的热心人。那宫女故意引她们去虎园,害的姑娘差点送命。

她气不打一处来,“闪开,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安的热乎乎的好心肠啊!奴才的一颗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小太监痛彻心扉。

冬书瞪他。

明容懒得搭理这个烦人精,闷头走了几步,停住。

前方闪出一道颀长身影。

那人一袭华贵锦衣,凑近了看,却是御赐的金绣云纹蟒袍,腰系玉带,足以显示身份之贵重。

她认得这人。

不久前,她跟着问竹去梅林,路边的惊鸿一瞥。

两名小太监走到来人身后,恭敬的唤他:“干爹。”

要不是心情实在太差,明容可能会笑场。

沈大人最多当他们的大哥哥,世上哪儿有那么年轻的爹啊?

沈令止步,站在她跟前。

小丫头精神不振,像没睡好。脸色过于苍白,眼睛还有点肿。那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冲着他瞧了会儿,小脸突然红起来。

她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