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睡衣,闻宴祁直接把外套拉链拉上,抬眼看她,已是全然的清醒,声音也亮了:“现在四点半,带你去北山,还能赶上看日出?或者你想去哪儿,在小区里随便逛逛也行。”
苏晚青扣住他的手,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几秒,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凌晨,闻宴祁将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漆黑长睫垂下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抬手抱她入怀:“你哭没哭过,我闻都能闻出来。”
苏晚青把头埋进他怀里,听到这话笑出了声:“要不说你怎么是狗呢。”
煞风景是有点儿,但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夏天。
瑞思的产假有五个月,苏晚青提前三周申请,闻宴祁也开始休假,两人报了个产前培训班,在百汇商场顶楼,那一层全是母婴店,也是凑巧,隔壁是一家培训机构,前年和瑞思有过合作。
那天的小班结束,苏晚青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店门口的电视上滚动播放着广告,内容也算简单,一位妈妈辅导孩子语文作业,从妈妈、妹妹、爸爸以及我之中选择不是一类的,大约是根据性别区分的,可孩子选了妈妈,妈妈问她为什么,小姑娘理直气壮地说:“我和爸爸妹妹都是一个姓,你不是,你是外人。”
后面就是孩子上了培训班,妈妈甩手不管多么轻松,跟之前的操心气氛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之类的。
闻宴祁拿了保温杯出来,就看见苏晚青眉头紧皱地站在那里,她肚子不算大的,大约是因为一直坚持在运动,孕晚期也只胖了18斤左右,穿了件宝林绿的连衣裙,裙摆很宽,小腹看起来只是微微拢起,可要想站得久,还是习惯单手托着。
闻宴祁走过去,把保温杯的吸管弹了出来,递到她嘴边,目光移向她刚刚一直在看的屏幕。
苏晚青喝完水,发现他也在看,随意吐槽了一句:“真的有妈妈看到这种广告会动心?怪不得他们品牌的广告预算越来越少了。”
闻宴祁收回视线,把保温杯盖了回去:“等我们的孩子生出来,让他跟你姓。”
这个话题一直没讨论过,但乍然听到,苏晚青还是有些意外,挑眉看他:“你愿意?”
“我不在意这些,就算是在意,也站不住脚。”闻宴祁低头看她的肚子,“孩子是妈妈生的,爸爸就哆嗦了一下,讲道理也该知道谁付出的更多。”
“什么哆嗦不哆嗦的......”苏晚青打了他一下,“刚刚还说胎教呢。”
闻宴祁唇角弯起几分:“他又听不懂。”
六月底,苏晚青住进了医院,生产过程还算顺利,六斤八两的一个小姑娘,当护士把孩子抱给她看的时候,苏晚青还跟做梦似的,有点儿不敢相信。
直到摸上宝宝的小手,垂眸看了眼,米粒般大小的指甲跟塑料片似的,她才绽开笑容,看向床边的闻宴祁:“她好像个小玩偶哦。”
闻宴祁一直没说话,等到护士把孩子抱走,他举起苏晚青的手,贴近了唇边,嗓音还哑着:“老婆,我们以后不生了,好不好?”
虽然生产一切顺利,可他全程陪产,看着她从抓着床单小声哼唧到后面,眼泪像不值钱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当时闻宴祁站在床边,心头是前所未有的懊悔和恐慌。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混蛋的人。
漫长余生里,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事情,他再也不想让爱人经历第二遍。
窗外阳光明媚,仿佛带着驱散阴霾的力量,整间房都是亮堂堂的,苏晚青眯了眯眼,睫毛上还有水光,她勾起唇角应道:“好。”
......
孩子刚出生的那个月,查琴之从阳钦县赶了过来,她还住在湖山区的小别墅,每天天亮就来左岸水榭,家里有五个人,邢姨做饭,查琴之和月嫂负责照顾小宝宝,闻宴祁照顾她顺便学习怎么抱孩子、换衣服尿布之类的......
只有苏晚青一个人,每天懒散地躺在床上,不是晒太阳就是看电视。
查琴之背着闻宴祁偷偷说过她一次,宝宝取名苏堇禾,她很不理解:“跟你的姓就算了,孩子你多少也管管,一米八几一个大男人,天天只能围着孩子转,时间长了免不得会心生怨言。”
她是喜欢大包大揽的性子,苏晚青也不想跟她争论,闻宴祁喜欢孩子喜欢得紧,所有事都是心甘情愿做得,昨晚她醒来想喝水,刚坐起来就在摇篮边看到一个摇晃的人影,大半夜不睡觉跑去看,苏晚青问他看什么,他回头说梦到孩子哭了。
想起来他当时恍惚的表情,苏晚青笑了声:“他人呢?”
“书房吧。”
苏晚青拿着手机起身,看到查琴之身上还挂着围裙,劝解道:“妈,你歇会儿吧,让你来是看看孩子的,不需要你干活。”
“早上又有人送了几套小衣服过来,”查琴之也起身,“我洗完再歇。”
苏晚青脚步顿住,回头看她:“谁送的?”
查琴之摇摇头:“一个女的,四十多岁的样子,戴这个乌漆嘛黑的墨镜,把衣服放下就走了,里面还有个小金锁,我拿给小闻看了,他给收起来了。”
苏晚青若有所思地去了书房,怕宝宝睡了,没敲门,把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去,闻宴祁怀里抱着孩子,面前的书桌上搁着一份报表,正在争分夺秒地看着。
电脑有辐射,这段时间公司里的项目文案和报表,都是李泉整理成纸质版送过来的。
闻宴祁看到她,眉梢轻挑,用口型说了句:“过来。”
苏晚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了会儿,宝宝睡着了,肉乎乎的小脸靠在爸爸的肩上,嘴巴都挤成嘟嘟嘴,睫毛虽然稀疏,但胜在又长又直,皮肤褪去了黄,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
“这是我生得吗?”苏晚青压着声音,得意地弯起唇角,“怎么那么好看。”
闻宴祁没说话,只是仰起头,苏晚青看清他的意图,弯下腰,贴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过去,他贴近她耳畔:“你生得,像你。”
苏晚青轻笑了声,想去拉椅子坐到他旁边,椅子一角不小心撞到了桌腿,声音不大,宝宝动了一下,闻宴祁轻轻拍了几下,声音很轻:“妈咪不是故意的,宝宝原谅妈咪吧。”
闻宴祁穿着白色短袖和灰色卫裤,明明单看年纪也不大,可手臂里托抱着一个小娃娃,大约这世上所有的不和谐都是因为没看习惯,苏晚青之前还想象不到他抱孩子的样子,如今天天看着他胸前挂着的小挂件,竟也和谐得很。
苏晚青不敢再拖椅子,坐远了几分,觉得眼前这一幕特别美好,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放下手机,宝宝就又睡着了,闻宴祁歪着头看她,压着声音:“我上午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儿。”
“什么?”
“球球。”闻宴祁侧头,煞有介事地研究了几秒,“她的脸,好像个球。”
“......”苏晚青的嫌弃都写在了脸上,“你现在下楼去溜溜,看见五只宠物狗,有三只都叫这个名字。”
闻宴祁听后扬起眉梢:“翟绪也这么说。”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商量了一个不那么像狗的小名,叫小包子,倒是也衬闻宴祁的心意,反正用来形容那张肉乎乎的小脸蛋也是恰如其分。
回了房间,苏晚青用刚刚拍得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照片里,拉上的窗帘还是透了些光,闻宴祁背对着坐在椅子上,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有几缕发丝落了光,而他清隽眉眼低垂,正在看怀抱中熟睡的小宝宝。
两分钟后,动态上多了一个小红点,有人点赞了,她不看也知道是谁,那是条仅一人可见的朋友圈,她打开梅清的对话框,什么话都没说,就看见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两分钟后还是没有新消息过来,苏晚青放下了手机。
她能做得不多,再多,也不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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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一百天的时候,翟绪嚷嚷着在家办个百日宴,苏晚青将近四个月没上班,正闲得发霉,于是就同意了。
请了两位厨师,来得几乎还是当初参加婚礼的那几位朋友,说了不用送东西,可依旧没人空着手来,都说想沾沾喜气,杨沅沅带了小金镯子,翟绪兄妹俩买了块羊脂白玉,梁蔚轻给宝宝准备了能穿到三岁的衣服,苏量依比较特别,带了把电吉他过来。
“斯摩曼的啊,可值钱了,反正我那乐队也解散了,送你女儿吧,五岁就能抱得起来了。”
苏晚青哑然失笑,刚想道谢,突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往旁边看,翟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是没朝向他们,可耳朵就差竖起来听了。
“别搭理他。”苏量依嗤了声。
那吉他是翟绪送的,确切来说是上星期刚送,多吉利,送的时候她那乐队刚刚解散了,苏量依觉得她跟这吉他八字不合,想还给翟绪他非不收,还跟她说不要可以扔掉。
二三十万不是小钱,斯摩曼也确实难得,苏量依舍不得丢,正赶上今天这个日子,在群里看了一圈儿,她能想出来的东西全被别人送了,索性就把吉他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