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页

宁何摇摇头,笑道:“你是一个聪明漂亮勇敢的小丫头,你可不下贱。”

他既然这样说,十安暗暗想,宁寻的家里人肯定也还会有宁何这样的。看不起她,门不当户不对,却是不该在一起。

这些时日的相处,少有的平静。

她闭了闭眼,眼眶里的一点泪花闪闪坠到脸颊上,好在宁何无意继续去羞辱她,眼见这天色不对就上车叫车夫赶紧赶车走。

这旷野上的枯草叫北风吹倒一大片。

时逢枯水期,江岸边的芦花竟还是开着的,白茫茫一片。十安把伞一撑,眼睛看到上面的破洞,心里更加复杂起来。

宁何若不是个混账,这世间就没有混账了。

走了也给一把破伞,既然如此,十安就咒他此生不举儿孙满堂了。将伞插在淤泥里她拍拍手沿着河边走。

她将头上的点翠头花,宫纱堆砌的两只花儿都取下来,一路走一路估算着值多少钱。她身上还有江弱水给她的户籍尺牍。

望着前面的长路,十安长长一叹。

长这么大,她欠下的人情似乎有天那么大。

还不清了,她都快活不下去。有的人刻薄起来直想叫她打死,而有的人温柔起来她又恨不得陷进去。

人果真是个最复杂的动物。

十安拢了拢衣襟,走了好长的路竟也不觉得冷。身后寒风凛冽,吹荡起衣摆,她一回身,就见得从天际那儿飘来的雪片。

纷纷扬扬,不断涌过来,在这大燕的土地涂抹下今年冬日的第一抹白色。十安过了这个年,该是十六岁了。

……

北都今日傍晚雪已薄薄一层。驿站昏黄的西瓜灯下一棵老梅花香浓,白马被拴在外头,宁寻等了大半个时辰,热茶已经换上了一壶新的。驿站里的人说,这是今年存的歙州祁红。垂眸看去,汤色红艳,寒冬里是一抹亮色,如今白瓷杯里微微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