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吧,”陆暄早就习惯了此人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架势,“明日进宫,他最多再躲一晚上。”
白遥和他爹那点儿事儿满京城都知道,让白遥回家挨骂,不如让他露宿街头。严伯自是了然于心,回头对两个小仆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帮着收拾客房去。小仆们哪敢怠慢这位赖着不走的大爷,飞快地小跑跟上,像兔子一样没影儿了。
离屋子还有十来步,陆暄便听见了倒水的声音,那窗户没关严实,看得到水汽氤氲而上。她推门之时,玉棠正撸起袖子摆弄着大木桶,暗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浮在水面,淡香抚过鼻尖,令人一怔,似有些不真实。
玉棠是陆暄亲卫中唯一的女子,也是从京城一路跟过去的心腹,自然承担了照料起居之职,但军中清苦,也没什么可照料的,太平之时守将与士兵也同吃同住,战时更是活的无比粗糙。陆暄看着这颇为奢靡的场面,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有兴致?闻着像,嗯……丁香,沉香,青木香?”
这配香还是几年前京城贵门最流行的“千金翼”,一罐的价格够普通人家半年口粮。陆暄想到自己小时候不知人间疾苦,嚷嚷着要用千金翼的场面,不由得生出几分丢人的感慨。
“都是严伯叫人备着的,”玉棠退至一旁,微微颔首,“将军请,衣服已经拿来了。”
玉棠平日里不苟言笑,惜字如金,三天加起来不如白遥半个时辰话多,但白遥不管如何伶牙俐齿,总会在玉棠这儿碰钉子。这两人一冷一热,倒是给陆暄的日子添了不少乐子。
屏风架起,美人入浴。
陆暄散开长发,宽衣解带,露出紧致的腰身,虽无贵门小姐娇柔之美,却另有一番魅人风情。只是,那后背上一道长长的、刀伤留下的疤痕有些骇人,仿佛在无声地叙述着战场的残忍。
浸入木桶,周身温热。她闭上眼,挑起一片花瓣拨弄,水滴从指缝滑落,荡起一个个小圈。
“今日白尚书是不是派人来过?”
“是。”屏风外,玉棠回道,“我让严伯说,不知白公子在何处。”
“你就帮着他吧。”陆暄笑道,玉棠平日里对白遥嫌弃的很,眼下倒是偏他偏的理直气壮。她将左臂从水中抬起,随意搭在木桶边上,又问:“霍将军回不回来?”
“霍将军还在江南,只是派人给贤王送来了贺礼。”
陆暄对此回答并不吃惊,“嗯”了一声,接着问道:“其他要查的事情呢?”
“朝中要官并无太大变动,”玉棠道,“尚书令高映之辅佐陛下三载有余,与御史台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