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娇儿却没有再看她,而是扭过头,由紫燕搀扶着,往清晖阁进,神态天真地笑问:
“女官方才去哪儿了?我怕走错了路,还在找女官呢。”
“奴一直跟在夫人同世子身后,见世子和夫人似有话说,没敢上前。”紫燕恭敬回道。
李娇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薛镇虽在宴席,但大臣与命妇之间有帷帐隔着,他看不见自己离席的样子,那又为何自己刚和皇后相处片刻,他就带着太子赶到了?
皇家园林,帝王之所,自有天家防卫眼线,可怕是也有世子的眼线啊。
比如,身旁的这位紫燕。
她是内廷女官,今日是奉命随侍她的,宫中规矩又不许一个人往来,她怎么会真的因为看见她和薛镇说话,便避让开来,不敢上前?
宴会之中,戏文依旧热闹,好像没有人在意李娇儿出去又回来。
李娇儿坐在位子上,和身边的夫人们说了几句话,心中琢磨的,却依旧是今日的发现。
不会只有紫燕一人,许还有曾为薛镇同袍的侍卫,有他暗中结交的内监,这些人是即便薛镇在外领兵三年,依旧未断的联系。
建隆帝视薛镇为纯臣,而朝野常有声音说安阳侯世子是太子近臣。
可不管是谁的臣,薛镇终归是大昭的“臣”。
李娇儿也是经过最近的事情,多用了心在这些事上,才想明白陛下意欲借掌中珍的发作,根源就在权势二字。
权势之下,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皆不会高兴薛镇与内宫中人的暗通款曲。
李娇儿性子豁达,对薛镇放下之后,与他有关的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反而觉得自己好像稍微窥见了为人周全的薛镇,那不为人知的一点内心。
当晚,众人回到家中后,薛镇便关上门来,和孝惠郡主与李娇儿说今天的事情。
“娘一贯不爱参与这些事情,今次怎么了?”他的语气有商有量地,听不出生气。
李娇儿坐在孝惠郡主身边,乖巧地听着他们母子说话。
今日在御仙园中窥得的一点秘密,足够她琢磨好几天了。
孝惠郡主心情很好,正拉着李娇儿手品评那珊瑚镯子,听薛镇的问话,横了他一眼道:“我自然是为了你。”
“……”薛镇闷声,很不赞同地看着她。
孝惠郡主冷笑,反问道:“那个陈娘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镇听母亲问了,不再瞒着,只道:“她是陈国细作,如今已经审过,押在天牢之中,等陛下发落。”
“呵,看来,我还真是养了个舍身为国的好儿子。”孝惠郡主嘲讽道,“一个细作而已,也值得你那般行事?养下那么个人孽种,薛镇,为娘可还没活够呢。”
李娇儿听孝惠郡主骂得这般直接,忽觉得自己不合适坐在这儿。
偏郡主拉着她的手不放,使得她脸都红了,只能僵坐在那儿,垂头数着榻上铺着的七宝连绵锦上,有多少个花纹。
薛镇也没想到母亲骂得这么绝,当下耳朵发烧,看了眼李娇儿,道:“不是。”
“什么不是?”孝惠郡主声音越发地冷,抢白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筹谋的,但事已至此,违拗了哪一个有你的好处?真恼了,找人将此事翻出来编排攻讦,你又要怎么办?到时众口铄金,圣人可是好面子的人,是保你?还是不保你?不如索性就让你媳妇出头领了恩典,大大方方的,将来真的事发,有你媳妇今日,才好堵那些人的嘴。否则谁当你是运筹帷幄?只会说你就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账。仲敬,别怪娘狠心,那孩子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