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了下彭小兴的胳膊,
“一会儿背粮的时候,你同李大夫一人背一袋出去,你们赶紧地悄悄地离开,别让几个娃看见了。”
“我知道。”彭小兴当然明白,向家的娃惹不起。
等彭家姐弟同李大夫离开后,庞团长媳妇才背着几个娃悄悄地问胡瑶。
“你从哪弄这么多白面儿啊?”
谎话说多了,都是越说越溜。
“婶儿,我认识个大户。”
庞团长媳妇看了下胡瑶,
“居然还有比你更大的户呢,算是长见识了。”
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翻过去了,家里也没人再多问一句,包括向南竹。
其实胡瑶有的时候觉得向南竹这个鬼得很,肯定很多时候猜到些什么,但是却从来不提不问。
这样也好,不仅是胡瑶,几个娃也全是一身的秘密。根本不能让外人轻易知道的。
晚上胡瑶拌的绿叶子菜和土豆丝,煮的玉米糊。
这样的朴实的饭食,得到了胡妈妈的大大赞赏。
胡妈妈端着玉米糊的碗,朝胡瑶点点头。
“就得这样,要不然你这样得吃穷。”
然后胡瑶要胡妈妈夸赞中,和了特别大的一盆面。
“闺女,这可都是白面儿啊,你想作甚呢?”
“明天家里要来人,是个厉害的中医,妈,我得多备点,包包子,蒸大馒头都成。”
一听说是大夫要来,胡妈妈立即挽起袖子要帮忙。
“闺女,那你看我能干点什么?”
胡妈妈是觉得心亏,在闺女家里白吃白喝不说,还有个生病的儿子也住在这里。
虽然胡瑶不计较,看向南竹那样子也没有别的想法,可胡妈妈就觉得自己得做事才成。
“妈,你去对面屋里头,再多抱一床旧被子吧,你和我爸非要挤在那个小屋,那头凉。”
“不凉,这天已经热上了。”
胡妈妈立即想到件事。
“我把那几床被褥都扫扫吧,总不能太闲。”
胡妈妈离开厨房时,还很遗憾地看了眼另一个大盆,那里面是一大盆肉馅。
是剁好的颗粒,非常的均匀,而且明显肉已经起了筋,肉色白与红色都闪亮。
这个是三娃刚才干的,只是同胡妈妈随意地说了几句话,两只手各握一个菜刀。
“咚咚咚”地一阵剁,等三娃同胡姥姥说完那几句话后,肉馅也剁好了。
三娃放下刀又跑出去玩了,他到大后院看鱼去了。
小鱼仔长大了一点点。
第二天一大早,胡瑶看着睡得香香的五娃,就知道她起不来。
说什么烧火呢,这种话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永远只有口号,而没有结果。
“什、什么味儿啊!”
五娃睡醒的方式依旧,被包子的肉香气给勾醒的。
庞团长媳妇早就准备好了,见她本来后立即摆了热毛巾给她擦了脸和手,又让她刷了牙。
“我要擦得香香的,一会儿要去接萧奶奶。”
五娃把“萧奶奶”几个字叫得又脆叫亮,而让坐在一旁的向南竹还有点吃味呢。
也不知道这个“萧奶奶”有什么本事,现在连大建都对她惦记的很厉害的。
“爸爸,你真的不去么?”四娃上驴车时,又重新地问了一遍向南竹。
向南竹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四娃同五娃互相看了一眼,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
胡瑶看这俩个又要整事了,赶紧把五娃先抱进了怀里头。
“一会儿见着萧奶奶可不能让她抱啊,萧奶奶坐火车很累的。”
“知道啦。”五娃答得脆响。
今天驾着驴车的是大娃,这个年纪会驾驴车在村里头也不是新鲜事。
可是在向家就不太正常,谁也知道,向家的娃被惯得不像样子。
所以大娃同三娃一起坐在最前头,驾着驴车出村时,他们的“能干”传遍了整个村。
而这个事也没一会儿,传进了村长家。
兰花妈正好也在,听着村长家俩个小外孙说起这事时,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在村里头,家家的娃都得能干呀,要不然不得饿肚子嘛。”
这时候身体稍好些的刘好美,挨着村长媳妇坐在一块,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不过她没说话,她的手被亲妈攥了一下。
胡瑶是不知道一个驾车的事,还能让村里人把这事当话题聊个没完。
胡瑶按照约定,先到了市里了照相馆,而三娃头一个跳下驴车,冲了进去。
三娃把票递给了邵小相,而这位递给了三娃一撂相片,然后又从兜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很小的纸包,微黄的薄麻纸包的。
邵小相把纸包塞进了三娃的手里,突然用很大的声音说起了话,与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同。
“啊,这是你家的相片,一共十二张,你数数。”
三娃随意地看了看,然后点点头。
“我妈就在外面驴车上,我先让她看看,要是不对了,一会儿再来找你。”
三娃把相片拿走了,推开照相馆的门时,回头看了眼露着假笑的邵小相。
“应该就是这些吧。”胡瑶也不敢肯定。
而上了驴车的三娃朝着大娃眨了下眼睛,大娃马上把驴车拉走了。
他们的驴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三娃才把相片掏了出来,递到了胡瑶的手上。
“你看看这上面的人。”
胡瑶接过小纸包,慢慢地打开,而照片上的人一开始没看清,却看到照片中间是椭圆形的。
是过去更久远的年代,比较流行的照相洗相的方式。
胡瑶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照片越看越清晰,可是却忽然又模糊了起来。
黑白照,相片上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穿着军装,而她怀里抱着个特别小的孩子。
大概不到一岁?
即使是这么小的一团子,胡瑶也认出来了,这个照片上的人,就是向南竹。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不只是胡瑶这么想的。
“爸爸。”五娃头一个叫出了声。
可胡瑶的眼睛却是越来越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平静心情的,何止是她一个。
“呜……”五娃突然呜咽了起来,用小手指点着相片上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萧奶奶,萧奶奶。”
大娃微微地吐了口气,声音里也是有点激动,却死撑着那份心情。
“是奶奶。”
“嗯,奶奶。”五娃用小手抹了下眼泪,伸手从胡瑶的兜子里掏出一块大手绢。
“妈妈,擦擦。”五娃站起来,用手绢给胡瑶擦了擦湿了眼眶的眼睛。
胡瑶不仅是眼眶是湿的,心头却是由热转了凉。
“萧师傅以前的事不记得了,她和你们爸爸的事,能、能是真的么?”
胡瑶脑子里又是一团乱,而大娃却把相片拿了起来,转了一下,又递给了胡瑶。
“背面有字。”大娃提醒了一句。
胡瑶接过五娃摁在她眼睛上的手绢,擦了两下眼睛,看东西终于是很清楚了。
但是,心里头的酸楚,却是去不掉的。
三娃的一句话,道出了胡瑶的想法。
“奶奶的命真苦啊。”
向南竹又何尝不是呢。
相片背面,写着一小行字:
“我儿周岁照。”
能这么写和这么照的,百分之一万是亲亲母子俩。
现在的萧师傅虽然老了,但是二十九年前是很漂亮的,梳着大辫子,穿的军装。
因为是黑白照,看不出军装的颜色。
但是军装的兜子上,看到有缝着她的名字。虽然名字很小很小,但是大娃眼睛尖,把名字读了出来。
“萧明惠”
萧师傅的名字,就是萧明惠。
胡瑶是知道的。
都不用再多猜的,萧师傅和向南竹是亲母子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