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志保彷徨失措。
她原以为西尔维亚给她附加私人医生这个职务,只是方便她汇报研究部门的工作而已,没想到西尔维亚是真的需要治疗。
西尔维亚病得都快死了,她才知道。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你错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就这样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甚至不会为你流下一滴眼泪!”
匆忙间给西尔维亚灌下了随身携带的魔药,宫野志保把人扶到休息室,看着趴在床上像一朵枯萎的玫瑰似的西尔维亚,咬着下唇,恶狠狠地说道。
西尔维亚的腰病是在生产时落下的,平躺着睡觉都会疼,只能趴着休息。当年西尔维亚难产,是她带来了魔药,用刀剖开了她的肚子,把孩子取了出来。
“……这样很好。”
西尔维亚唇边绽放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这是最令我感到欣慰的事。我的死亡不会增添你的痛苦……这样就好……”
宫野志保眼圈一红,没办法再保持冷淡的表情,连忙背过身去。
她真的不想再为这个女人流泪了,可想要控制住眼泪,实在太难。
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西尔维亚怎么会……怎么会死……
这件事成了她们两个人的秘密。
此后,宫野志保几乎目睹了西尔维亚和死神的每一次抗争,每当她以为西尔维亚要撑不过去的时候,西尔维亚都奇迹般的挺过来了。
她从来不喊痛,从来不嫌药苦,坚毅而决然地与病魔对抗——和宫野志保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判若两人。
而宫野志保那颗饱受煎熬的心,也从不希望西尔维亚死,在西尔维亚每一次制造的奇迹中渐渐变得麻木,甚至盼望西尔维亚能早早解脱。
太痛苦了。
活得太艰难了。
病痛折磨着她,盼着她好好活着的人折磨着她,她便只能苟延残喘得活着,继续痛苦。
魔药的作用越来越微弱,宫野志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次次地心惊胆颤,一次次地惊慌失措,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最极端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这是不是西尔维亚对她迟来的报复,报复她牵强的迁怒和不识好歹。不然为什么不把她也蒙在鼓里,要让她知道她真正的身体状况。
承受了三个月的心理折磨,宫野志保终于崩溃了,趴在奄奄一息的西尔维亚床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哽咽颤抖的声音却还是出卖了她,“薇娅,薇娅你走吧!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无尽的悲伤淹没了她。
宫野志保盼望这是这是最后一次和西尔维亚说话,又恐惧这是最后一次和西尔维亚说话。
她回忆着有薇娅相伴的童年,回忆着她们拉钩时的约定,回忆着她们的拥抱和亲吻,回忆着她们浪费在冷.战中的所有时光,第一次后悔自己那么倔强。
和失去薇娅比起来,这些都算什么呢?
“我不能、我不能走…小溯要回来了……不能让他……回来看不见我……”
西尔维亚气若游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宫野志保颤抖着手去探对方的鼻息,确定了她陷入重度昏迷,终于不顾之前答应的、西尔维亚对周围人隐瞒病情的请求,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段时间被西尔维亚诱哄着和诸伏景光一起去了长野县体验乡村生活的黑泽溯在西尔维亚昏迷不醒的第二天赶回来了。
这个才五岁的小孩子,已经明白了死亡的意义,跪在床边紧紧抓着母亲的手不愿意放开,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哭哑了嗓子,“不要走!妈妈不要离开我……”
他绝望地哀求着母亲不要离开。
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宫野志保站在旁边,垂眸凝望着这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仇人的儿子,神色恍惚,没有办法对对方升起一丝仇恨。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