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宁家已经衰落了一轮,算不上显赫的贵族门第,却依旧是远超平民的富有。他身边的安保又不比普通人好上几分,盯上他的人并不笨。
想到这里,他竟然稍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迪特里希。迪德娇气又怕黑,要是落到这种处境里,应该已经在大哭了才对。
判断清形势的他乖顺地当着人质,没有试图触怒绑架他的星盗们。然而一开始对听话的他十分满意的星盗,在等不到赎金后的第三天,愤怒地摘下了蒙着他眼睛的绑带。
——你是要有多令人讨厌,让你的家人不愿意为你出一分钱?
那个男人这么对他说着,死死地捏上了他的下巴。
……尤金不太能理解那个时候的自己。那时的自己似乎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面对着被抛弃的现实,所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愤怒或者崩溃,而是挤出了一个微笑。
对于死亡的恐惧太过深刻,他在一夜之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谄媚和讨好。
在那之后的四个月里,他被人转卖了四次,像货物一般被周转,每一次都离他想回去的地方愈发地远一些。在这个过程中,面对着那些黑市上的人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对人事毫无了解的他,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样貌是一件招致危险的东西。
他不能显得凶狠,也不能显得太过温顺。生存的本能让他小心地规避着会引起买主征服欲和施虐欲的动作和表情,他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愚钝的,痴傻的小疯子。
他没有落入那些想要购买雏妓的人手里。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结果,让他在中枢外最大的黑市里,作为器官的供主被挂了牌。
被人推上拍卖台的时候,金色眼睛的男孩自被绑架以来,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他很努力了。但是他回不去,也活不下来。
落下的眼泪滑下了被他刻意弄脏了的脸颊,冲出了两条深灰色的沟壑。
在拍卖场后排的阴影里,有个身形宽阔的背影抬起头来对着他看了看,在手上的竞标器上按下了数字。
……两天之后,他的童年干脆利落地结束于那个烙铁碰上皮肉的瞬间。
在那之后,十二岁的他身无寸缕地跪坐在一间不透光也不透风的房间里,双手被绑着,背脊低低地弯下去,没有任何动作的力气。后腰的皮肉在被烫伤之后迅速地绽开,红黄色的血水混合着往下淌——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疼痛到了极点,眼泪会毫无知觉地流下来,唾液会从合不拢的嘴巴里缓慢地垂落在地上。
那间房门终于打开的那一天,他在看到门外站着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脸上留着灰白驳杂的长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