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想到什么,话锋一转,更悠长地叹了一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忠奸不过红口与白牙,许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们家三代不能入仕,行伍之中同样是仕!”
他的目光里涌动着悲凉,“不是我不想报国,是国不予我这样的机会,我家三代,都报国无门。你应了他,送他去,那不是让他如愿,是害了他。”
苏槿时静静地听他说完,打开杯盖,看到已经完全舒展开的茶叶。
它安静地悬着,只因为完全舒展开来而心满意足,并不在乎裹着自己的茶水是冷是热。
“世间之事,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可是,不做,更难。”她把茶盏盖上盖,推向桌子中心,“父亲,报不报国的事,我一个女儿家,说不好,我只知道,他想去,我这个做姐姐的,有办法让他去,与其阻挡他,让他与家人日益疏远,不如帮助他,让他在战场上还记得有家人会挂念他,不轻易放弃自己放弃希望。苏槿瑜不能从军,我便让他不叫苏槿瑜。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我是他阿姊,并不是他自己。”
她语气变软,“爹,在世子死讯传来的时候,便注定会有这么一天,若是拦着他,一味不许他去,他也会用别的法子去。那样的话,他会觉得世间只他孤身一生,在外遇到了事,也不知道还有家人可依,自己一个人扛不住也强硬地扛着。你愿意这样吗?”
苏轩:“……”
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他愿不愿意,有用吗?
色厉内荏地瞪女儿一眼。
有这个女儿打头,他这个做父亲的是越来越没有威严了。
苏槿时低低地笑了,“父亲,女儿知道你最是心软,嘴里说着不答应,其实心里早就同意了,不过是放不下面子,女儿这不就给你台阶下了?倒是女儿有一事不明。女儿至今记得您的教导,您说有国才有家,国安稳了,家才能安妥,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守着这一个国,说到底是要让无数个小家安稳。这曾经是你的大志向。如今,女儿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你心里还是装着百姓社稷之安的,只苦于满心抱负无处施展,既是如此,当初为什么会获罪呢?”
苏轩听到前面的话既心酸又欣慰,听到后面几句,脸色倏然变冷,“与我何干?好了!”
这几个咬牙切齿的字似乎用用了他所有的力气,“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为父管不住他,更管不住你。好好地回来。”
苏槿时心里越发疑惑,倒也没有要逼问下去的意思,朝他福身,“爹爹放心,女儿又不嫁人,总归是会一直陪在爹爹身边的,这样一想,是不是又能开心起来?”
“时间不早了,女儿不打扰爹爹休息了。”
苏轩听得这话,心里更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