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腰背挺直,长跪在白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这里原本?还铺着一层红锦地衣,但已经被裴适之命人撤去,如?今他两只膝盖直接挨着冷而硬的地面,因为跪得太久,疼痛的感?觉已经消失,只觉得两条腿渐渐脱离了身体?,渐渐地,只剩下一种?迟钝麻木的感?觉。
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散朝即被带回家中,并没来得及交代人往亲仁坊传信,这下,她该等着急了吧?
裴适之坐在榻上,看着他沉声说道?:“裴寂,家规关于纳妾,是?如?何写的?”
“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裴寂微微抬眼?,道?,“大人,儿子并没有纳妾。”
“咬文嚼字,弄这些小巧心?机!”裴适之的声音冷下来,“叫法不一样,难道?内里就?不一样了吗?”
裴寂低下头,道?:“儿子知错,甘愿受罚。”
“那就?按家规,杖责六十。”裴适之站起身来,取下案上架着檀木厚板,拿在手中。
那板子四尺来长,两指多厚,裴寂的大哥裴衡眼?见不好,连忙双膝跪下,劝道?:“大人息怒,三弟还年轻,一时糊涂犯了错,他已经知错了,今后定?会谨言慎行,大人且饶他一次吧!”
“你道?我只是?看不惯他放纵女色?”裴适之横他一眼?,道?,“那沈氏女乃是?沈潜的女儿,好好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难道?会甘心?情愿给他做外室?必定?有所图谋,自然是?与云州的案子有关,他假公济私,我岂能饶他!”
“大人,”裴寂对自己?的事并不分辩,只道?,“此事与她无关,是?儿子威逼于她。”
裴适之怔了一下,神色郑重起来。若只是?贪色,倒也罢了,可儿子这样护着那个女子,分明?却是?动情。
眼?下两宫有隙,沈潜品性可疑,又已经倒戈惠妃,裴寂身为东宫心?腹,本?就?遭了惠妃的猜忌,若是?再与沈氏女纠缠不清,未免又要令太子心?寒,稍有行差步错,对裴氏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裴衡也知道?棘手,不由?得看了裴寂一眼?,低声劝道?:“三弟,快些向大人认错,将那女子送回家去吧。”
裴寂看着他,神色坦然:“我既已经纳了她,就?不会再送她回去。”
“糊涂!”裴适之一向不露喜怒之色,此时也忍不住发火,拿起家法向他背上就?是?重重一板,“你是?死是?活我不管,裴氏数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你手上!”
这一下又快又狠,裴衡眼?看着裴寂的身体?被打得一晃,却仍旧神色淡然,浑不在意,不由?得紧皱了眉头,劝道?:“三弟,你一向明?理,此事断断做不得,快些认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