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臣心里暗道:都是一群老狐狸!然后他站在原地,视线四处搜寻,果然在大厅的末尾坐席上看到了自己想找人的人——应该就是他吧?算算年纪,判断一下长相,都是符合的,而且其他年纪相仿的人都是扬州本地人,他都认识,只有他是生面孔。
基本上在一个宴会中,人都会下意识地找自己熟悉的人抱团,尤其是宴会主人还没到场的时候,毕竟贸贸然和不熟悉的人搭话,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是否能谈得拢,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才会来参加这等宴席,俱都不想到时候闹个没脸。
所以对自顾自地在自己旁边坐下的苏钰臣,君慕华原本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有些奇怪地朝着苏钰臣望了一眼。
若说苏钰臣外表俊秀、桃花眼多情,举手投足间都是人间浪荡富贵公子的腔调,那么这位君慕华则看上去和苏钰臣差不多年纪,但是却沉稳老道很多,相貌同样出色,但是眉宇之间更多的是坚毅果敢之色,同时真正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的书卷气息,一看就是一位饱读诗书之人。
“我是扬州城首富之子,苏钰臣,兄台幸会!”苏钰臣一收折扇,端起一杯酒朝着君慕华做了一个“我干杯你随意”的手势,一饮而尽杯中酒。
君慕华有些玩味地笑了笑,这场宴席拟定人员、发出请柬的人就是自己,对在座每一位的身家情况都了解的清清楚楚,自然知道苏钰臣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介绍自己。
“吕知府门下区区一幕僚君慕华,苏公子见笑了。”君慕华也饮下一杯酒,修长的手指将小酒杯在自己手中转了一圈,然后才侧头看着苏钰臣问道:“苏公子怎么不去那边坐?我这边冷冷清清,不是好地方。”
苏钰臣摇了摇头,有些索然无趣:“都是些你来我往无聊的试探,和他们坐在一起我怕一会儿宴席上消化不良。那边么”苏钰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些文人举子坐在一起的席位:“都是之乎者也的东西,我不通文墨,听着头疼。”
君慕华从未见识过如此坦率之人,究竟是交浅言深,还是另有谋划,他心中更倾向于后者,毕竟他所处的环境向来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无任性妄为之人。
只是如今自己只是个小小幕僚,对方又是商贾之子,好似两人之间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
见君慕华只是说了两句之后,就开始闭口不言,苏钰臣心里有些着急:今日他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此人攀上关系,就连皇商的事情也要排后。
是的,就是和君慕华攀上关系!
此人在这个时候还名声不显,但是等到了三年后,他就会开始锋芒毕露,以三元及第之身入职翰林院,然后从都察院、到大理寺再到六部最后入阁,在他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大魏最年轻的阁老,并且把持朝政近四十年,可以说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不准,连皇帝有时候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后来君慕华的名声实在太过响亮,他的所有履历都被人扒出来成为酒楼茶馆说书人最爱描述的传奇经历,苏钰臣在做阿飘期间实在是已经如雷贯耳,想要忽略这个人都不容易。
而此刻,君慕华正处在人生的最低谷时期。他原本是君家嫡出少爷,可惜生母早逝,继母不喜他多智近妖,押着他使出各种卑劣手段阻碍他科考,生怕他一朝得势对她和她的子女进行打击报复。而在这一年,他的父亲也因意外去世,府中大小事情都被他继母拿捏住,日子过的更加艰难,只能成为他表叔吕知府的幕僚,一起远走他乡,跟着到了扬州城上任。
游龙尚且在浅滩,若是此时不抱大腿,以后可就难了!
幸而苏钰臣也是有备而来,他当时在酒楼听说书人说,这君慕华有个隐秘的嗜好,就是爱看各种香艳话本,尤其以一品风流先生的是其最爱。这倒是和自己一拍即合!所以这次他特意带了两本自己最喜欢的“一品风流”的话本过来,准备以同好吸引对方。
君慕华眼神不小心瞥到苏钰臣手中的书本时,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杯——原本以为一位有名的纨绔怎么会这个时候看起书来,没想到竟然看的是香艳话本,而那该死的香艳话本还是自己写的!
是的,没错,就是君慕华写的!因为囊中羞涩又没有来钱的法子,只能写这些艳俗小说,毕竟书肆老板给钱大方,从一开始的一百两到现在一本书上千两的收益,算是大大缓解了他的窘迫。
只是在这个地方,看到自己写的书,对方还津津有味的看着,实在是,太过羞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