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婉低下头,脸上的皮肤在邓瑛的手掌中摩挲。
“你还很痛吗?”
邓瑛抚摸着杨婉的眼角,摇了摇头“结痂很久了,你给我的药都很好。”
——
结痂之后掉痂,然后消肿,邓瑛的这一场伤病持续到了贞宁十三年的深冬。
在这期间,易琅愿意留邓瑛在自己的书房,偶尔也准许站不住的邓瑛在他面前坐一会儿。
从十二月初起,翰林院推举了一位老翰林汪临江充仁皇子师,带着易琅从头开始精辨《贞观政要》,易琅受讲回来以后,习惯与邓瑛一道温故。
邓瑛在的时候,杨婉很少进去,即便进去也只是给两人送些饮食。
有一回,她煮了面给这两个人,邓瑛不能在易琅面前吃,便端着面坐在门廊下面吃。
为了不沾染汤水,他小心地挽掖袖口,在寒夜里露出一截手臂,一口一口地,吃得慢而认真。
书房内的易琅偶尔会抬头看邓瑛一眼,却也不说什么。
杨婉独自站在侧窗下,看着这两个在她面前各自沉默吃面的人,虽在冷窗下,心里却实有些暖意。
性纯如雪,不闻远香,邓瑛是一个需要私近之后,才能洞悉真心的人。
杨婉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万物献祭般的残美,像极了物哀美学的内核。
冬日卷帘,眼前大雪满地,知道不久之后便会化为泥泞,但仍然感动于它耗尽自身,献于眼前的这片纯净。他没有远香,在漆黑的夜里不为人知,只有提灯卷帘,才能得幸邂逅。
“万物谦卑无邪。所以寺内寿太郎写才会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