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朗的手干燥而温暖,但跟冉绪想象中那种养尊处优的手,又似乎不太一样,指腹的位置好像有茧。
冉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那头的医生已经将伤口处理完毕,她对着无影灯再次确认没有遗留的玻璃残渣,这才开始给冉绪包扎伤口。
进行到这一步已经不怎么疼,冉绪回过神来,将手飞速从卓文朗手上拿下来,两颊泛起红,转过身去,看向医生:“医生,我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正在包扎的女医生专注于手底下的工作,仿佛完全没看到房间内剩下两个人出格的互动。
“十天之后过来拆线,侧面的伤口太大,缝了四针,记住这几天不要着水,尽量别用这只手。”
“啊?”冉绪两根眉毛拧起来,面露难色,“那……可以拿笔吗?”
“尽量别用它。”医生剪断纱布,看见冉绪这个样子,心想着多半又是个不遵医嘱的,扭头对着房间里那个岁数大点的男人叮嘱,“如果频繁使用这只手,你弟弟的伤口就会裂开,感染了比现在难治,说不准还会留大疤。”
“他不是我……”
“知道了。”
没等冉绪开口解释,卓文朗已经先声应下,他对着医生点了点头:“劳您费心,我们家小孩是学画画的,伤到手他有点紧张。”
“噢。”医生听他这么一说,理解地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冉绪再次解释,“你既然是画画的,这只手就对你更重要,现在养好了,以后再好好画。”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冉绪自然没什么可反驳的。
其实作品什么都好说,只是林莹莹的摄影展迫在眉睫,宣传品好不容易做了个初版,正着急修改之后印发,卡在这个节骨眼上手受了伤,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回去的路上很沉闷,冉绪再次坐进卓文朗的车里,就像是一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兔子。
卓文朗将车子发动半天,却没有要开的意思,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冉绪,发问:“是有什么难处吗?”
不问还好,一问,那些堵在他胸口一晚上的情绪就如同洪水决堤。
关于在吴勇那里受的委屈也好,关于自己对卓文朗不明不白的心思也罢……各种情绪都混杂在一起,令人无法思考。
冉绪破罐子破摔,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倒出来。
“……我真的很想帮林学姐做好这期宣传品,这是她们班的毕业展,真的很重要……其实我也知道在那种地方打工早晚都会遇见不好的事,只是,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要在这种节骨眼上伤到手。”
这席话从冉绪的嘴里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很少跟别人讲关于自己的事,因为他害怕别人再以他的苦恼取乐,就如同对待他跛掉的腿。
但或许是他相信卓文朗不会这么做,即便他们总共也没相处多久,冉绪对那人的信任度已经高到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程度。
“对不起,卓先生。”冉绪结束掉自己的牢骚,深吸一口气,“我今晚心情不是很好,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您就当做没听见吧。”他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裹着白纱布的手上。
回应冉绪的是卓文朗的一声轻笑,他揉了揉冉绪的发顶,就像是在顺毛摸着一只兔子:“好了,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头顶的温热感很快消失,仿佛只是冉绪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