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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玄邈静静地看着她。

强烈的冲击让沈珠曦眼前阵阵发晕,她听到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国度传来,朦朦胧胧地响在耳边。

“……为什么?”她喃喃道,“父皇如此器重傅氏,太子视你为左膀右臂……为什么?”

“器重?”傅玄邈轻轻吐出这个词,神色中带有一丝讽刺,“……如果他当真器重傅氏,就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想卸磨杀驴,铲除傅氏了。”

“皇帝和宰相谊切苔岑、鱼水深情……”傅玄邈说,“是只有我父亲才相信的谎言。”

“而忘记从前的纠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是只有我父亲和你母亲相信的谎言。”傅玄邈看着沈珠曦震惊的面孔,缓缓道,“当年先皇南巡,白氏女和我父亲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先皇明知真相,却假作不知,用一道圣旨将白氏女迎入宫中,再在我父亲面前装出愧疚不已的模样,潸然泪下。”

“我父念及先前的情谊,忍痛原谅了先帝,并承诺从前的事情已经如烟消散,他不会抱不该有的念想,只希望他能信守诺言,照顾好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白氏女。”

“先皇并非心胸开阔之人,他虽然得到了白氏女,但他永远不会忘记,白氏女和我父亲的那段过去。怀疑的种子一直在他心中,只是暂时被他强压了下去,等待有朝一日,破土重出。”

“而我父亲,虽然得到先皇的重用,升为一国宰相,但他郁郁寡欢,只能寄情于一个又一个和白氏女有相似之处的女子身上。”傅玄邈说,“我母亲,就是其中一人。”

“我母亲随着年岁渐长,不再肖似出阁前的白氏女,也就失去了我父亲的宠爱……以致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而我父亲,虽然豢养着一个又一个的替身,但他从来没有获得真正的快乐。我的家……世人皆以为完美无缺,可只有我知道……它早就四分五裂。”

“我父一生英明,偏偏输在了忠义上。他不是没有察觉先皇和太子对傅氏的敌意,但他不愿去听,不愿去想,一厢情愿地认为着,只要他行得正坐得端,他们总有一日能看到他的一片丹心。”

“我父亲耽于旧情,不断寻找着白氏女的替身来麻痹痛苦,我母亲落寞心碎,整日以泪洗面最终被人趁虚而入。他们沉溺于自己的痛苦,而我的痛苦,生长于他们的痛苦之中。作为太子伴读,我不断往返宫中和家里。我见证着两个罪魁祸首的幸福,白氏女宠冠后宫,先皇不但为她屡次破例,还允许她的孩子坐在膝上临朝听政。”

傅玄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寒意像逐渐冻结的河面,慢慢覆上他的面孔。 “我的家,如同早已死去的墓穴,而本该冷漠的宫中,却洋溢着欢声笑语……我不明白。”他说,“为什么我们如此痛苦,你们却能心安理得的开始新生?” “从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只有我才能保护这个家。”傅玄邈轻声说,“即便是假的又如何……只要能长久存在,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你们都以为我是狼子野心,早已对皇权图谋已久……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皇权。”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冰冷的声音像一片失去所有希望的死水,“从始至终……我只是想留住那片海市蜃楼罢了。从始至终……我苦苦追寻的,只是世人以为我已经拥有的一切……”

沈珠曦艰难地从口中发出声音:“……所以,你为了报复父皇,不惜和叛军勾结,亲手毁灭生你养你的国家?”

“你说的太简单了。”傅玄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