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德军的积弊由来已久,即便手腕强硬如萧泠也不能轻举妄动,不得已只好任命薛郅旧部为副将,主将由自己兼领,但她主要精力放在魏博,成德军只是遥领,这么置之不理始终是个隐患。
如今将成德军交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似乎有些草率,她的亲信旧部包括叶将军在内都颇有微词。尽管鹿子衡刚刚大挫突厥骑兵的锐气,但战场上的骁勇善战是一回事,营帐中的勾心斗角又是另一回事,几个经验老道的老将都在成德军中吃了暗亏,这年轻人恐怕会被那群老东西啃得骨头都不剩。
谁知鹿子衡再次出人意料,他甫一接掌成德军,立即做了件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自请率成德军乘胜追击,深入草原,直捣突厥可汗牙帐。
这提议太大胆,与突厥部落交锋通常是以守为主,反守为攻实在深入敌人腹地实在有些冒进,但出乎意料,萧将军仍旧力排众议点了头。
起初军中几乎没有人看好,但到秋草黄时,没有人再说得出一句话,因为鹿子衡所率的成德军主力已经推进到了浑义河东岸。行军途中几次遭遇突厥骑兵,双方各有伤亡,但折损的都是原先薛郅的旧部,这些人信誓旦旦要给那小白脸一个下马威,最终落得个折戟沉沙的下场。
待九月逼近突厥可汗牙帐时,成德军已经被里里外外彻底清洗了一遍,这手段和萧泠当年刚接管河朔时如出一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这小白脸压根不是什么鹿精狐狸精,却是头穷凶极恶的狼王,而萧将军也从色令智昏变成了慧眼识珠。
“小鹿郎”渐渐没人敢叫了,“玉面修罗”的诨号却传遍了草原和三镇。
突厥骑兵在数次交锋中损失惨重,国内又有回纥、葛逻禄两部虎视眈眈,可汗勉力支撑了半个月,终于派出使者请和。
十月中,双方在独乐河南岸会盟。
萧泠亲自率领亲兵前往独乐河。鹿子衡身为出征突厥军队的主将,会盟上当然也少不了他。
白天锱铢必较地讨价还价,到了夜里照旧有宴饮宾主尽欢,金碧辉煌的大帐中舞筵高张,双方列席而坐。
不知为何,突厥可汗除了臣僚之外,还带了他的幺女唐苏合思郡主来,这位郡主二八年华,有草原明珠之称,据说是突厥第一美人。
桓煊最不耐烦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尤其是今日——随随在路上因为天气耽搁了两日,刚赶到独乐河便径直进了大帐,白天和突厥人车軲辘话,夜里又有宴会,他们分别几个月连私下片刻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候他只想牵着自家娘子回自己的营帐,哪里耐烦应付这些突厥人。
偏偏这样的宴席关乎国事,不能贸贸然提前离席,他只能如坐针毡地忍耐着。
但要他拿出好脸色是不可能的了,除了必要的酬答便只是自顾自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