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吁短叹

那张表格被蝙蝠侠调了出来。一大一小两名义警一同看向属于克里斯托弗·肯特的神盾记录。最新的一条信息正是:学业原因,前往哥谭。

“写这东西的人实在太想证明他的‘正常’,或者说,合理范围之内的‘超常’了。他们写的相当详细严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提姆捏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跟着低语:

“而这正是问题所在。”

“……有人想让窥探者到此停步。蠢一点儿的就被骗过去了,聪明些的……”

蝙蝠侠眯起眼:

“就会知道这是条自己惹不起的大鱼。”

-

他的监察目标失踪了。

无影无踪。

男人双手抱头,捏着自己微秃油亮的脑壳。他蹲在坐便上,感受着片刻间独属凡人的崩溃时光。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他冷静下来。身体不再发冷,手指不再打颤。男人站了起来,毫无意义的按键冲水。他走向洗漱台,看到了一个眼圈发青、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接着他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前些天贴在镜子上的超人logo还未被自己摘下……

这太可笑了。太,他,妈,的,可,笑,了。

男人颤抖着双手,想撕下那张可笑的剪报。但他几次伸手,最终还是颓丧的长叹一声,再次捂住了脸。

他压力很大。

这压力的来源正与那个大大的‘s’有关。这真是最好的讽刺,在他开始监视目标以后,超人从他最厌恶的外星人荣升成了他最放不下的英雄。他变成超人粉了,这好他=妈的讽刺,真他=妈可笑。

——那他为何不笑?他应该可以放纵自己崩溃。毕竟目标已然失踪。他应该可以说话、可以大笑、可以痛哭了——他不必担心这些会为他引来‘注视’了。

可他已习惯了沉默。

他——探员——他不被准许念出目标的名字。

不被准许念出超人这个单词。不被准许提及‘卡尔·艾尔、洛尔·佐德、堪萨斯、大都会、拉娜·朗、莱克斯·卢瑟’。他不能看太有趣的电视,最好也别大声说话。他不能出现在目标的200米内,不能打电话、敲键盘。总之,他要像面对一只发情期的棕熊那样小心谨慎的对待目标。以防对方一时不快,一爪子掀飞他的颅盖。

这不公平。

可又有什么是公平的呢?亲爱的。

探员打开电脑。他依旧感觉浑身发冷,依旧无法适应哥谭阴冷的秋天。探员面无表情的开始修改目标居所附近的监控。帮自己监视着的怪物营造可能有用的不在场证明。

神盾出品,必属精品。他很努力,很认真,很严谨。哪怕洛尔·佐德明天就会照常回家,哪怕那见鬼的外星人只是前往哪个会所猎艳。他也帮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算他是飞回大都会捏碎了莱克斯·卢瑟的脑壳,超人也无法找到人是他杀的证据。

这,就是探员的工作。

……他为此崩溃。他为此绝望。无数个夜晚,探员摩挲着自己的□□,回忆着局长为他放映的那两段影像资料:

【“亲爱的……亲爱的露易丝,女士,你还好吗?”

漆黑一片的室内,目标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却无与伦比的温柔。他怀中的女人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

“露易丝,露易丝,露易丝。求你。”目标听起来几乎就是个孩子。不,那时的目标的确就是个小孩。“求求你,醒过来,我知道你一定没事……露易丝……”

目标的鼻音加重了,那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有些委屈。下一秒,毫无征兆的,漆黑一片的室内多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求你,亲爱的女士……你得醒过来,不然我就去把玩具人杀了,我要把他的心-”

“嗯……”

目标怀中的女人嘤咛一声,那双血红的双眼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目标的声音充满了天真的欣喜:

“上天保佑!露易丝——亲爱的露易丝,你还好吗?”目标似乎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希望以此令怀中女士的呼吸更加顺畅。“那个天杀的杂=种给你注射了畜用麻醉剂。求你保持意识,露易丝,别睡过去,会没事的。”

“……&%#@”目标怀里的女人发出一阵呢喃。破碎的单词拼在一起,是要目标“逃……”

克里斯,逃。别管我。那疯子很危险。

黑暗中无人回应她虚弱单薄的好意。那双血红的眼睛再次出现,目标发出了一声令人背脊发寒的低笑。】

视频就停在这儿。但探员知道后续。

莱恩小姐被超人救出时还穿着那身诡异的玩偶装,女士姣好的面容被涂得煞白,那两个蠢兮兮的红脸蛋令她显得诡异而可笑。但并没人敢笑,所有没良心的记者全被超人那可怕的表情吓到笑不出来。全世界都在此刻达成共识:超人是真心喜欢这个女人。

莱恩小姐的处境险些变得更加艰难。超人是无敌的,可他也有弱点,那就是被他深深爱着的那些凡人,罪犯可以用他人的生命威胁英雄,这理所当然。

——不过很快,再没人敢打露易丝女士的主意了。

差一点就成了玩具人(大都会反派)新娘的记者小姐休养了不到两个月就重回工作一线,除了不再愿意接受全麻手术外没受任何其他影响。

这看上去是个happyend

但问题是。影像资料还有一段。

……一段充满了哭嚎、求饶、翻滚挣扎;充满了血、牙齿、骨头;充满了大笑、大笑、还是大笑的‘影像资料’。

探员来自神盾。探员见多识广。

但探员看着那个被拆的七零八落,又被目标细心体贴的一一拼好的罪犯:变成了玩具的‘玩具人’;看着洛尔·佐德那张英俊、天真、快乐的年轻面孔,想着与他对露易丝·莱恩那体贴入微的温和举动。

探员脸色煞白,止不住的发抖。那是无可控制的生理反应,那属于聪明人的无限想象。

而他是这批新兵中唯一没吐出自己胆汁的那个。

但他依旧会想。这太可怕了。

这太可怕了。氪星人。他们——是无敌的。

如果他被目标发现,被视作新‘玩具’,他会遭遇些什么?他能反抗到什么地步?‘反抗’?这个单词如此单薄、如此无力,就像他一样。

面对普通罪犯,面对变种人,面对变异人,他都能打光自己的子弹,站着迎接死亡。那么面对目标呢?目标花不了一秒就能拆开他,撕碎他。如果目标想陪他多玩一会儿,那佐德还可以站着不动,像他抓巴顿探员(鹰眼)的箭矢那样抓住他射来的子弹。然后天真无邪的笑着,把他变成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

洛尔·佐德是无敌的,天杀的氪星人想要什么,伸手就能取来。

而可笑、可悲的是。探员由此开始理解超人是何等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