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文澜任由他爹宽厚粗糙的掌心,哄小孩般拍了拍他脑袋。
生怕他爹臂上刀伤撕裂,小将军弯了弯挺直如松的背脊。
“以前爹总逼着你从文, 现在爹只想你成人。”戚老将军声音很轻,“你不是那块料,你不想入仕, 那咱就不走, 没事的。世间道路选择, 并无好坏之分。向前走,无论坦荡大道,还是崎岖歧途,都是你自己的道。好好走下去, 结局不会差的。”
戚文澜小时挨的训讨的打,十有八九是因为爬树摸鱼不读书、遛猫逗狗气夫子。
他总以为铁血冷面的父亲说一不二,万分不满他离经叛道,甚至早年他赖着再次去边关时,吹胡子瞪眼不搭理他,也不给他兵权人脉,任由他从小兵做起往上爬。
他没想到会从他爹嘴里听到这种……堪称温情的话。
大字不识几个的兵痞子似乎也不会说大道理,憋了一句已属难得,和幼子相对无言半晌,继而问道:“你娘和姊姊近况如何?”
戚文澜闷闷地道:“都挺好的。娘的眼疾大好了,视物无碍。阿姊整天儿围着陛下转,她也自得其乐。娘还在唠叨你中秋佳节的,都不晓得回家。又不是非得要您给我镇场子,我老大不小了,还得躲您身后,丢不丢人。”
“不丢人,这有什么丢人的。”戚老将军淡淡地道,他声音越来越轻,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最后几句话,“记着,这条路你要么当初就不走,要么就给我走好!边关万里防线,今日尽交你手——你临阵脱逃心生胆怯了,滥杀无辜肆意妄为了,咳咳……这才丢人……”
戚文澜被他爹急转直下的伤况激得脸色一变,猛然扭头喝道:“郎中呢?!军医呢?!快进来!!!”
戚老将军却死命抓着他手臂护腕,轻问:“听明白没有?墨林?”
戚文澜死死咬唇,拼命把眼泪挤回去,假装听不到他的托付之语,放狠话:“不想我长歪,就一直看着我啊!”
寻声而来的军医慌不迭地凑上来,给老将军诊治。
老将军“嗤”了声,挤出一个笑:“没人能决定影响你长成什么样。师长也好,亲友也罢,甚至皇权在上,道义在旁,都不能论断你的人生……好好走下去,爹会永远看着你的。”
又问道:“……咳,明白没有?”
戚文澜神魂分离地听了个诘问,满脑混沌,闭眼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