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司把小粉团放在桌上,右指尖把它往外推,示意桃子自行玩去,等粉桃鹦鹉雀跃飞出窗外,她才慢慢打了个手势:“嗯。纹路样式,是漓江附近居民经常缝制的祈符,丈夫下矿、婴儿初生、孩童成人、夫妻成婚,都会在衣襟穿戴上,缝制双翔的赤龙图,说是龙脉地矿,神明相佑。二月末到达的时候,漓江很乱,正好方便我四处查探他们祠堂。我只在秦家祠堂里,发现过这个。”
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碎瓷片,轻轻放在谢重姒面前。
谢重姒拿起一看。巴掌大小,釉质细腻,花纹艳丽。
她摩挲了下,想起民间氏族偶人的传闻,抬眸轻道:“师姐,这是什么?”
氏族为求氏神庇佑,会将八字相合的孩童割去四肢,挖却内脏,再用石灰草木填充,塑在瓷胚之中,成为“保佑”家族长盛不衰的偶人。
高奉神台之上,享受香火。
江州司唇边露出个古怪笑容,像是被线提拉起来,手势:“十七只瓷偶人。我都随手打碎了,捡了块离我脚最近的碎瓷片带着。非得说这是什么……”
她喉间发出嗬的一声,“恐怕是我本来应该的样子吧?”
碎片质感堪称温润轻盈,被鲜血一泼,倏地沉重起来。
谢重姒将瓷片放在手中把玩,片刻才道:“关秦老夫人什么事儿?”
“也不是。”江州司耸耸肩,“漓江秦氏太乱了,老一辈人死的死、伤的伤,被不孝儿孙气得卧床不起的,也大有人在,再进一步打探,就难了。六十岁朝上,硕果仅存的,就田姜一人,我找她问问。”
谢重姒想了想,道:“老夫人避居,仆从都没要一个,谁去撵谁,我不好冒然带你上门。这样,我差人送个拜帖,等她应了再回你。”
“不过,师姐。”谢重姒往后一靠,手臂搭在横案上,挑眉道,“你这么折腾,谷主晓得么?”
鬼谷谷主,活得不知岁月凡几,顶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养一堆四处捡来的孩子。
江州司从小到大没少问过身世,他闭口不提,只说过“前尘尽散,勿恨”。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