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猜了先,林熙毓执白子先行,且不论林熙毓这讨人厌的性子,陶渺不得不承认,与先前的贵女相比,林熙毓到底是被沈笺赞许过的,其棋艺可谓拔萃出群,远在她们之上。
下了十几手,陶渺便发自内心地欢悦,倒不是因她始终占于上风,而是那种棋逢对手的满足。
不过,对面的林熙毓却不是那么想的,自陶渺展露自己过人的对弈天赋以后,她面色愈发沉冷,脸上的笑意逐渐绷不住了,眸光聚敛锐气,落子时也多了几分谨慎。
几个小黄门随时记录棋局,在长廊和楼阁间来回奔跑,随时将局势复原在另一棋盘上。
太后捻着手中的黄花梨珠串,唇角含笑道:“不曾想,这位林三姑娘的棋艺竟与林四姑娘不相上下,如今黑子与白子相互钳制,势均力敌,一时竟看不出谁胜谁负。”
她转向一侧道:“太子说说,这局棋你觉得谁会赢?”
顾勉仔细将棋局又看了一遍,思忖片刻答:“回皇祖母的话,孙儿觉得,以目前的局势,虽是势均力敌,可林四姑娘攻势极猛,而三姑娘则一味处于防守,只怕三姑娘一旦防不住,就会被彻底攻城略地。”
太后微微颔首,却听始终沉默的韩奕言突然道:“臣倒不这么认为。”
两道目光齐齐向他看来,只见他不紧不慢道:“虽黑子处于守势,可却始终不能让白子攻进半分,犹如城池,固若金汤。擅守之人未必不擅攻,若黑子转守为攻,未必不能将白子拿下。”
就在韩奕言分析的当头,林熙毓眼看着陶渺将棋风一转,似将城门大开,万千兵马一涌而出,刀枪剑戟带着凌乱的杀气迎面而来,直将林熙毓打了个措手不及。
负手在一旁观局的沈笺会心一笑,陶渺这一招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林熙毓咬牙硬撑,倏然抬眸看向陶渺,“三姐姐可真是好本事,有这般棋艺,却刻意隐藏,还诓骗妹妹说只学了四五个月。”
“我并未骗你。”陶渺气定神闲道,“我确实只学了四五个月,至于我的棋艺,你不从未问过我嘛,四妹妹想是从一开始便认为我绝不可能撑过第一轮。”
林熙毓被猛然一噎,她无法反驳,她确实没有问过陶渺,因为她觉得根本不需要。像陶渺这般自小在乡野地方长大,还需识文断字的,怎么可能下得过那些京中贵女,更是不可能获得和她下棋的机会。
陶渺在棋局上落下最后一子,便见向来心高气傲的林熙毓捏棋子的指尖泛白,微微颤抖着,她咬着下唇,额间泛出冷汗。
少顷,她忽得坐直了身子,唇边泛起淡然的笑,伸手端庄优雅地将两枚白子落在右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