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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中了心思,沈砚略显心虚地挠了挠额角,对老师的问题不做肯定也不否认。

淡淡笑意漫进卫昭眸底,他抬手捋着自己的胡须,继续说了下去:“至于邱相一党,其实,他们也没有错。”

“太宗皇帝忌讳外戚干政是因为有前例,邱相他们也是因为清楚其中危害,才顾不得阮泽明的个人得失。毕竟一个人与整个江山社稷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权衡之下,他们只能选择做阮家眼中的恶人,而非后世眼中大夏的罪人。”

“陛下有陛下的责任,言官便有言官的责任,他们并未同皇后娘娘相处过,自然是不了解娘娘品行的。如此情况下,他们便只能尽到自己身为言官的责任,为陛下规避对大夏有害的风险。”

“若真要找出有过错的一方,也只能怪他们对陛下期待过高,要求过多,以至于他们忘了,陛下并不是一个圣人。”

话及此,卫昭不免长叹一声,“想当年,老臣还在辅佐先帝之时,也曾同邱相他们一样,仗着自己初衷是为国为民,便不觉自己有任何过错,陛下若是不纳谏,那便是陛下不为社稷民生考虑。”

“可这天底下从不犯错,事事做到尽善尽美的皇帝,又能有几个呢?明君都想做尧舜,可又都不是尧舜。如今回首想想,先帝一直不曾将老臣贬出京,也算是难为先帝了。”

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完,沈砚沉思了片刻,又继而问道:“既然三方皆无过错,那这殿试结果,老师觉得我该撤回吗?”

卫昭并不着急回答,方才说了半天,嗓子有些许渴,便拿过手边茶杯悠悠饮下一口。

“恕老臣直言,皇后娘娘比陛下更成熟稳重,顾全大局。想必答案娘娘早就告诉陛下了,不是吗?”

说完,不待沈砚反应过来,他便取过身旁拐杖,缓缓起身,“既然三方皆无过错,自然要选择大多数人的一方。虽然,他们并不一定是对的。”

年近古稀的身体已经无法站得笔直,他佝偻着腰,双手杵着拐杖,冲沈砚微微一笑,“成长,是老臣能教给陛下的最后一课了。”

“老臣“卫昭颔下首来,声音苍凉:“拜别陛下。”

夕阳的余晖从窗格子里洒进来,老态龙钟的身影就站在那橙黄色的光里,徐徐转过身去,似即将远走的人一般。

事实上,他也的确即将远走。

不知为何,沈砚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脱口而出地唤了声:“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