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何不给难得平易近人的小杜总卖个面子？

但郑菲没想到，她被旁边那位陈曦抢了白。

陈曦起身道：“我坐后排吧。”说着就准备往后排走，却被杜嘉按住了肩。

杜嘉笑：“非得让我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吗？我换位置是为了能跟你坐一起。如果你逃到第二排，我也会追到第二排去，你这又是何必让我如此的麻烦别人？”

杜嘉没有刻意压低语气，因此他说的这句话被很多人听见了。

杜嘉深邃的棕色眼眸像挑衅一般微微向上扬了扬，陈曦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是在告诉陈曦，他还可以更过分。

一旁的郑菲瞧着，突然笑了起来。

郑菲拍拍陈曦的肩：“品牌代言人坐后排，那得多难看啊。小杜总，来，坐。所以您的位置呢？”

郑菲主动让出了位置，工作人员想来拦，却没人真的敢拦。

大老板的命令，是让他们将小杜总的位置尽可能的跟陈曦排开，但小杜总根本不理他们，自己去换了位置，人家也都还愿意换，他们总不能冲上去跟自愿换位置的郑菲说：“你不能换！我们老板说不可以让小杜总和陈曦坐一起。”

真要这么说的话，那不是给大老板给公司招祸？

而且，万一自己说完，老板甩锅不承认自己说过这么个话，他们怎么办？为老板扛雷卷铺盖走人？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员工，还是不要管高层那么多的事。

一众工作人员眼观鼻鼻观心，默默看着人换了位置后，派了个人通知总监去了。

总监大老远瞅了瞅，也没敢出去扛雷，他灰溜溜的去了后台，跑去跟老板说这事。

杜嘉在陈曦身边坐下后，得意洋洋的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翘起二郎腿，闲适的将左手搭在陈曦的那张椅背上。

陈曦斜了他一眼，还没等她出声，杜嘉率先抢白。

他倾身向陈曦，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用只有陈曦能听见的声音道：“反应过激，我猜猜，你应该都知道了。”

陈曦确实都知道了。

所以即使杜嘉语焉不详，意思表达得那么模糊，陈曦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约还没有人这么对小杜总避之不及过，所以小杜总怀疑陈曦不仅仅跟许恙的关系亲近，更有可能陈曦已经清楚知道了他和许恙之间的过节。

他们的过节，只有一个。那就是跟许恙没有任何关系的校园暴力。

许恙以暴力遏止了杜嘉的暴力。

但杜嘉想问：“我起码没有杀人吧。难道你不觉得许恙更过分一些吗？”

杜嘉边说着话边刻意拉近了他与陈曦的距离，他不动声色的缓缓的凑近了陈曦，凑近后再凑近，陈曦便只好往左偏一偏又偏一偏。

最终，陈曦霍然起身，将椅子往左移了移，半身坐在了t台的侧影里。

杜嘉舔着后槽牙斜望陈曦，后头几位跟杜嘉曾有过短暂情缘的明星们一看杜嘉那架势就知道了，这是杜嘉发飙之前的惯常表情。

她们冷眼旁观着，暗戳戳的希望杜嘉赶紧的发飙，赶紧的把陈曦给踹了。

刚才杜嘉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她们是从未见过的。

跟杜嘉不长的相处时光里，她们大多觉得自己沦为了发泄欲望的工具。

没什么爱不爱，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在杜嘉的眼里，她们都是新鲜的衣服，穿着好看多穿几天，穿着不好看的，马上便舍弃了。

一切都全凭心意。

但刚刚，她们看见了杜嘉的目光软软的，那种柔软的温顺的委屈求全的目光，点燃了她们曾经的屈辱，也点燃了她们对陈曦嫉妒和嫉恨。

长得漂亮，运气够好，跌落谷底都能洗白，还能得到那么多人的青睐。

万人迷么？

但凭什么？

陈曦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背后那有如实质的目光。杜嘉的深情款款副作用如此强大，真是始料未及。

陈曦不禁想，他的私生活究竟是有多乱，才能导致他为陈曦拉的这一把仇恨如此顺利。

陈曦自行拉凳远离了杜嘉，这会儿觉得两人保持着安全距离，提防的心思便轻了些。

突然，秀场的灯灭了。

其实，也并不是突然。因为到了走秀的时间，为了灯光转换的华丽，也为了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台上，所以一贯都是先全场熄灯，再点亮t台上的灯光。

全场熄灯，陈曦望向舞台深处，那个即将点亮全场第一场灯的方向。却在这时，她座下的那张椅子突然动了起来。

陈曦猝不及防的差点因为惯力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她发现她的凳子之所以会移动，是因为有一双大手直接将她的座椅拖回了原位。

拖拽的椅子四角与地面摩擦，拉出了长长的刺耳的声音。

在t台第一道灯光亮起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道刺耳的声音吸引了过来。

然而，现场的光线还是太暗了，绝大多数的人都没能看清那道刺耳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只有离陈曦和杜嘉很近的那几个人看清了发生了什么。

像极了闹别扭的小两口，一个准备奔逃出门，一个用力把对方拉回来。

大家撇撇嘴，都有些看不下去。

糖粉超标，剧情狗血，看得人有点心梗。

陈曦毫无防备的被杜嘉拖了回来，整个过程中，杜嘉动作恶劣又刻意，在t台灯光次第亮起时，杜嘉突然道：“不过，我猜有一件事情你应该不知道。”

秀场内传来节奏轻快的曲调，踩着节拍，鸿的模特一一走上t台。

飘逸的轻纱在轻风的鼓动下悠悠的飘，模特穿着轻纱裙走在t台上，红色的水钻组成的梅花和白色的水钻组成的梅枝随着随风舞动的轻纱裙缓缓的曳动，仿佛雪日里压了满枝头厚实白雪的梅枝，随着寒风轻轻的颤，红梅便也随着那寒风轻轻的摇。

杜嘉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沉，低暗沙哑，还透着一股恶劣的故意。杜嘉偏头靠近陈曦，在陈曦别开头前飞快的道：“叶灏，看起来就很不正常对吧。我小的时候已经很不喜欢他了。”

顿了顿，杜嘉咧嘴笑问：“陈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在试探，陈曦对于那件事情知道得究竟有多详细。

越详细就越代表着，陈曦与许恙与许意与许家的关系越近。

而陈曦确实也没有令他失望。

陈曦望着杜嘉，眼神渐直。她怔怔然张合了几次嘴角，然后她问：“叶灏，就是许恙那时候的同桌？”

t台上，灯光变幻，美轮美奂。

t台下，那不断变幻的光影在杜嘉浅褐的眼瞳中流转，让他看起来恍如恶鬼一般。

像是很满意陈曦的反应，杜嘉舔舔唇，笑了起来：“很有意思，不是吗？”

陈曦不知道，他究竟觉得什么有意思。

是觉得当年能任意的欺凌一个人有意思，还是他觉得陈曦能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很有意思。

陈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此刻，她只知道，过了这么多年，杜嘉仍然未曾因为当年的事情有过半分歉意。

在他眼里，他便是全世界。可笑的人，就是可笑的人；他瞧不上的，他便永远都不可能瞧得上。

他主宰了一整套的评价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他代表着这世界最正常的价值观，不能被这价值观涵盖的东西，都是应当被嘲笑的，不应当存在于世的东西。

叶灏是，许恙也是。

陈曦突然笑了起来。

她望着杜嘉，很认真的问：“杜嘉，你为什么就觉得你看起来是正常的呢？”

“你不觉得，你眼里不正常的人太多了吗？”

陈曦缓缓的轻慢的声调，像是带上了某种蛊惑。她眉眼带笑，用怜悯的眼神望向杜嘉：“你有没有想过，你才是这个世界上不正常的人？”

夜风微凉，夏海的秋意来得比a市早许多。

陈曦坐在叶灏的车里转头向外，看外头霓虹闪烁，摩天大楼上灯光组成的画面拆解又重聚，组成了不同颜色的不同的画面。

他们在车水马龙中游走，是这片天地的过客。叶灏轻笑：“第一次在私宴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胆子很大。”

叶灏难得的没有用带着明显锐角的语气同陈曦说话，音色中带着些柔软，在浮动着阑珊灯火的夜色里听着，显得格外的温柔。他望着前方的大道，没有将一丝眼神分给陈曦，但他问陈曦道：“许恙，现在还好吗？”

他很久很久都没有亲眼见过许恙了。

他害怕出现在许恙面前，害怕让许恙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也害怕自己再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陈曦偏头靠在车窗上，望着眼神柔软的叶灏轻轻地笑：“挺好的，医生也说挺好。”

叶灏便也笑了起来：“那，挺好的。”

他仍然清晰的记得，他的同桌半垂着眼计算着一道又一道练习题的样子。

专注的认真的仿佛看不见全世界的少年，成为了那时候唯一一个挺身而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我会照顾好好自己的。

就是觉得医护人员太辛苦太不容易了，希望能够赶紧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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