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晖宫中近身伺候的老太监,跟了他二十多年,说杀就杀了,其余侍女、御林军也没一个逃得掉,眨眼功夫,几十条人命没了。
藏弓的母亲曾是苗疆圣女,懂得一些巫蛊之术,知道这种诅咒消除不了,便用了一个分化转移的法子,把诅咒之力移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
自那之后她的身体就不大行了,虽不会暴虐嗜杀,却被那诅咒之力侵蚀了五脏六腑,先是咳嗽,后是吐血,整个熬干了自己。
藏弓曾试着劝说母亲去神机祈愿,但母亲不肯去。一是说既然神机不能消除诅咒之力,一时修复好脏器也没用,治标不治本。二是她觉得人总是要死的,不死不灭的是天地,她乃是这天地间的蝼蚁,承接天命,回归自然,这样很好。
这个法子的确让先帝好了几年,但随着藏弓母亲的去世,分走的诅咒之力又慢慢回到了他身上。
在没有发病的几年里,他带着藏弓东奔西走,平定四方,仿佛不知道哪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只想在死之前为后人铺好前路,也为黎民苍生培养出一个值得臣服依附的君主。
“我曾问过父君,究竟怎样才能彻底平息战事,父君说不能,只要还有一个国家与你分庭抗礼,摩擦和争端就会无休无止。其实不用恨,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百姓,也想要更多的资源和更肥沃的土地,还想让子孙后世无忧无患。”
“最后那天,恒文在我殿里看书,我还记得他翻的是《治国方略》,问我有没有读完全篇。之后有御林军匆匆来报,说圣晖宫出事了。我知道父君大限将至,怕事情传出去毁了一世英名,便叫御林军将圣晖宫围困起来,独自进入殿中。”
“父君的眼睛里全是恶诅的黑气,已经辨不清人,在殿里伺候的宫人也全被他杀了。他看见我时愣了一瞬,但还是提刀杀了过来,我和他对打上千招,他精疲力竭之时恢复了片刻清明,叫我,叫我送他一程。”
“他不能死在别人手里,也不能死于嗜杀之罪,所以我下手了。我用那把刀穿进他胸膛的时候,恒文刚好冲进殿来。他从来不知道父君受过诅咒的事,哭着问我为什么要围困圣晖宫,为什么要弑父。我不想破坏父君在他心里的印象,便没有回答他。那种事,再多一个人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一句“我下手了”轻描淡写,但二宝似乎能感受到藏弓当时的绝望。
纵然是十恶不赦的不孝子,也不会愿意亲手杀死父亲,何况他和父亲征战多年,朝夕相处。
而他作为王位继承人,弑父又意味着将要背负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该有多挣扎,定是普通人没法想象的。
二宝心软了。刚才说的那些话的确有些过分,他不知道藏弓还有这些心酸的过往。
再者他也有疑问,按理说异妖之王应该强过六族之中的任何一个王,怎么会死在慧人的刀下?
他保持怀疑,想再听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