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七章(修)

对于这个问题,纸人们似乎感觉很是古怪。

眼前的一切都在渗出血珠,渐渐这位管家装扮的人,额间已经冒出了无数的血珠,从他沧桑的老脸缓缓下滑,逐渐将全身都给沾湿。

纸张糊在了一起。

他的五官也被糊住了。

这画面格外惊悚,饶是殷长夏也看得心口咯噔。

而那人歪着头,仿佛脖颈无法支撑起头颅那样,无辜的看向殷长夏:“宗昙不是早就入了棺,被活埋了吗?”

殷长夏心头警铃大作:“当然。”

话到此处,那些鲜血才诡异的往回流,一切景象才变得正常了起来。

管家笑眯眯的说:“那就走吧。”

殷长夏:“……”

通过刚才那件事,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这里是由怨狐眼构架的‘虚幻’,也是由江听云记忆制造出来的‘真实’。

殷长夏沉默了下来,不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江听云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作为镇棺人,极大程度会打开剩余的四口棺材。

一想到这里,殷长夏便加快了脚步,跟在了管家身后。

这是江听云的迷障。

不是他的迷障。

保持着一点本心,或许就能把当年的事情弄明白。

当年宗昙和江听云反目成仇的原因是什么?

毕竟……

宗昙和江听云幼时的关系纵然不融洽,也远远没达到互相残害的地步。

但宗昙之前对待江听云的态度,简直势如水火。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按捺了下去,没再这么急切的想要离开。如果再度刺激这些纸人,发生刚才的事情,或许会让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

得不偿失。

“家主,到了。”

管家终于抵达了装着凶棺的地方。

殷长夏淡淡的嗯了声,抬头望向了这间屋子。

竟是祖祠。

夏家还真是奇怪,若换做其他家族供奉凶棺,绝不会把凶棺安置在自己的家宅里。

还和凶棺共同生活?

这是一件永远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管家:“家主,您请吧。”

殷长夏回头看向他,管家的表情无不和蔼,仿佛一个长辈在看晚辈,完全失了刚才的惊悚感。

但越是如此,越让殷长夏身体紧绷。

他的每一根脚趾都僵着,肌肉也崩得有些发疼。

耳测又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它们就像是那些歪歪扭扭的树,在远处悄然间打量着这边的动静。

“果然过来了……”

“他能穿过来,没有被困住,所有凶棺都接受他了?”

“夏家不是不再供奉凶棺了吗?遭到反噬也是活该,按理来说抛弃过‘他们’的人,绝不会被再次接受的。”

“他们还真是喜欢他啊。”

殷长夏:“……”

殷长夏曾想过,既然是由江听云的记忆构造,这些纸人是不是把自己当做了收养宗昙和江听云的家主?

现在却被殷长夏否定。

不,夏家既然只剩下他一人,那他就该是夏家家主。

只是虚假和现实交织,让他们的时间、想法、意识,永恒的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管家……爷爷。”

殷长夏定了定心神,决定把这些人当做真正有记忆的活人对待,给予他们尊重,“宗昙和江听云的八字究竟哪里特别?”

管家的眼底露出迷惘,似乎不明白殷长夏为什么会这样喊他。

他就是个提线木偶,被牵连进来,记忆发生了错乱。

不过听到那个称呼,管家还是如实的回答了殷长夏:“不就是一个多了一缕魂,一个缺了一缕魂?”

殷长夏脑子嗡嗡作响,如烟花一般炸开。

直觉告诉殷长夏,这人并未撒谎。

多了一缕?

少了一缕?

殷长夏的手放在了门上,感受着房门冷硬咯手的触感,一时间僵硬着不敢推开。

想起裴铮的脸和江听云有九分相似,却迟迟没能找到原因。

或许……这答案就在前方!

殷长夏做着深呼吸,咬紧了牙关,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邪风吹了进来,吹乱了殷长夏额间的发丝,他下意识用袖子挡住了眼睛,被狂风吹得倒退了半步。

可不能退缩!

殷长夏努力向前走去,觉得自己浑身都要被这邪风给撕碎,要化作纸人一样的碎片残渣。

在这狂风之中,门口的纸人突然说起:“要进去,就得拿东西交换。”

殷长夏仍然抵挡着邪风,耳旁呼啸作响,根本无法听得更真实。

“什么东西?”

纸人像是在引诱,善意又恶意:“剩下已经不多了,至少得打开一口凶棺。”

殷长夏咬紧了牙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终于迈入了门槛,里面的狂风才忽的停止了。

半步真实。

殷长夏头皮发麻,缓缓抬头向上空望去。

整个房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几乎写满了每一个角落,所散发的煞气杀气腾腾朝他逼来。

那曾经被他当掉的第六口棺材不停的闷动,似乎是想从凶棺里逃离出来,在里面横冲直撞,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只选择它……]

[不要去理会其他凶棺……]

不断有声音塞入殷长夏的大脑当中,他的心跳乱如战鼓,快要被这声音给蛊惑。

危急时分,殷长夏猛地苏醒:“江听云,你在这里吗?”

那声音渐渐陷入了沉默和死寂。

新的记忆涌入进来,打乱了江听云所设下的局。

[别听他的。]

[醒过来!]

刚才化作纸张的飞鸟,又重新凝聚,转眼便抵达了殷长夏身边。

是宗昙!

刚才被怨狐眼所构成的世界绞杀,而如今则因为殷长夏保持的理智,强硬的闯入进来。

埋藏的东西开始被翻出,平静的世界被搅乱。

真实呈现了出来。

殷长夏的脑海之中再度被塞入了什么东西,像是一男一女两人的对话——

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家主,江听云他一直忠心夏家,为何还要让他成为第六口凶棺的镇棺人……而非第七口凶棺?”

“他知晓了夏家凶棺的存在,又明白夏家养着宗昙是为了什么,便主动设下计策,引宗昙撞破我们那日的谈话。”

“他是想让我们早日对宗昙动手。”

“宗昙倒是聪明,在这样危险的处境之下,也能顺利逃脱。不过他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相信了帮助他逃脱的江听云。”

“给予希望之时,又骤然间收回,让他变得偏激疯癫,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你猜猜,江听云是什么想法?”

“他要为夏家找一个借口,一个理由,要帮夏家早早让镇棺人入棺。”

殷长夏睁大了眼,真正疯魔的是江听云吧!

他难道不知道,夏家收养他和宗昙,是为了……?

不!他知道!

在知道的情况下,还选择这样做。

难怪宗昙说他摇尾乞怜,没了主人就不知如何行动。

[别听……]

[夏夏,别听了。]

仿佛在这场对抗之中,江听云已经落入了下风,想要再度绞杀宗昙,已经来不及了。

明明想要把平静和温馨呈现给殷长夏,让他永远都留在里面,却不想被激起了波澜,内里的脏污一并被挖出。

都是因为宗昙!

殷长夏紧抿着唇,继续有新的对话进入了脑海之中——

“第七口凶棺,你打算选谁?”

“自然是宗昙。”

“江听云如此盛情,自然不能辜负。宗昙资质高,半鬼王化会更加顺利,我们为何要拒绝?”

“谁成为第七口凶棺,谁就能在死后恢复正常,凶棺会为他们剔除或是补全那多的少的一缕魂。”

江听云视夏家为归属,宗昙视夏家为囚笼。

可笑的是,不想剔除的那个人被剔除了一缕魂,想要补全的那个人却一直痴傻。

这就是初见江听云时,他还痴傻着的原因?

殷长夏急急的喘了一口气。

被伤得这样狠,江听云对夏家竟然还有依赖?

江听云当真是喜爱夏家吗?

殷长夏浑身发冷,恐怕是因为江听云每月会痴傻一日,情况和宗昙类似。如果离开凶棺庇护的夏家,他的痴傻会由每月一日,变为一年数月。

他狂热的奔赴的,绝不是夏家,而是由他内心想象出的一个安乐园。

如若不然,他便要人格崩塌。

“一旦江听云想明白,他会比谁反扑得都要厉害。”

“他的恨会异常激烈。”

殷长夏和那个人,达成了同样的思考。

屋内的东西开始起了一丝变化,第六口棺材的动静停止了,他的每一片都被蜘蛛分食,江听云却还是没对夏家生出恨意。

不是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