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游戏经历得多了,被吓的不少,可被鬼逗笑,这还是头一次。
白裙女鬼双目赤红的看着两人,双脚一直往下瞪,伸出双手不断向前:“还……给……我。”
夏天肉食腐烂的速度太快,那具尸体也是如此。
她所发出的声音,也是嘶哑难听的,低哑得几乎分不清其中内容。
殷长夏将十字架高高举着,递到了白裙女鬼的面前。
这一次她总算是能够着十字架,突然眼眶大颗大颗泪水滴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鸣:“嘤……”
哎,可悲可叹。
唐启泽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长夏指责道:“一点儿同理心都没有!”
唐启泽憋了口气,又重新压抑着自己的笑声:“对不起,我以为我憋笑是专业的,其实我是业余的。”
白裙女鬼边哭边蹭着十字架,完全没把两人的谈话放在心上。
一边哭声嘤嘤,一边笑声哈哈,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殷长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思想斗争,轻言细语的问:“看在我把十字架还给你的份儿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唐启泽指了指太阳穴,暗示殷长夏女鬼脑子有问题。
他们之前不是在杀人狂的屋子看到过吗?
白裙女鬼死得太惨,已经没有理智了。
结果被吊着的那只女鬼,竟然真的磕磕碰碰的开了口:“颜……艾。”
唐启泽:“!!!”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殷长夏。
这交流能力?
殷长夏可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这完全得益于昨夜的骚操作,迫使游戏降级了。
游·可怜虫·戏。
该有的难度维持不住,一切都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殷长夏声音放得更温柔了,生怕吓着白裙女鬼:“那你知道这栋老楼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
颜艾瞪大了眼,像是受到了惊吓那样。
她又嘤嘤嘤的哭了起来,耳畔满是这刺耳的鬼叫声。
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受不了,离开了。
然而殷长夏却没有动,忍耐着这一切,给足了颜艾耐心:“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说,我一直听着。”
颜艾哭哭啼啼的说道:“杨爱,生母,万人坑……内核,杀了她。”
殷长夏:“你是想说,杨爱生母成为了老楼内核,必须杀了她才能破障?”
颜艾:“她……未婚生子,受尽辱骂,身体不好……把孩子给了陈家,可她很爱……应聘了陈家佣人……但陈琳妈妈……半年后有了陈琳……”
这断断续续的话里,已经让殷长夏完全明白过来了。
在那个年代未婚生育,杨爱生母大约面临了极大的压力。
或许是因为杨母身体不好,或许是她不想让杨爱遭受白眼,或许是她不想杨爱跟着她饿死,或许是一个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不论怎样……最终的结果,是她托人将孩子交由陈家抚养。
她又舍不得,优柔寡断,只感在暗处躲着,窥探着自己闺女的成长。
陈家经过介绍人领养的杨爱,大约不知道杨爱母亲的样貌。
陈家雇了佣人,这人便是杨爱的母亲。
她不放心,辗转又回来了。
殷长夏轻声追问:“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颜艾却没回答,反倒断断续续的说着:“杨爱母亲……她……疯了。”
这断断续续的话当中,每一个字都透着母亲对孩子的爱。
每一首摇篮曲,每一个怀抱,每一份早餐,以及那贪婪的,阴暗里的,不断滋长而出的爱。
爱不停息,报复不止。
殷长夏:“三十年后又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杀人狂忍了三十年,按耐不住自己的杀意了,所以才让三十年后的凶手察觉到当年他并没有报复干净?”
颜艾像是卡壳的老式录音机,张了张嘴,无声的吼叫了起来。
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惊恐,吊式风扇在这一刻旋转了起来,连同尸体一并转动。
门口响起开关的声音。
灯亮了——
尸体恢复成了原状,仿佛刚才的鬼上身,不过只是他们的臆想和错觉。
殷长夏回过头去,便瞧见秦叔背着手站在门口的模样。
他阴冷的注视着这两人,灯光照在他干瘦的身躯上,肌肤上的每一寸的老化纹理都清晰可见。
“大半夜还偷偷跑过来看尸体?”
明晃晃的灯光,刺得眼睛酸疼。
那一瞬间的晃动,无数细小尘粒在灯下飞舞,像是要燃尽自己的所有那样。
殷长夏用手挡住了眼睛,心里忐忑不知该如何忽悠过去。
殷长夏哭丧着脸:“秦叔,我们……我们七楼闹鬼了。”
秦叔:“……”
殷长夏:“是真的啊,晚上都能听到嗡嗡的电锯声,我老害怕就逃下来了,谁知道转眼就抵达了这里!”
秦叔将目光挪动到唐启泽的身上:“我记得……你们并不是一个屋的,怎么也跟他一样?”
唐启泽:“我梦游!我、我老毛病了。”
唐启泽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觉得自己跟殷长夏待得久了,也被他给教坏了。
忽悠的话,张口就来。
秦叔重哼了一声:“真当老头子眼瞎?”
他虽然这么说着,却让开了路:“滚吧,再让我捉到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哪儿敢再耽搁?
他们赶忙朝着门口走去,殷长夏在和秦叔擦身而过的时候,秦叔突然走入了小卖部当中,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
“这么好的书,被染了血,真是可惜。”
殷长夏觉得奇怪,秦叔怎么突然提起书的事儿了?
秦叔掀起低垂的眼皮,透着冷漠的目光:“这上面有一句话,正义虽然迟到,却从未缺席,是我做法医的座右铭。”
殷长夏:“迟到的正义还叫正义?”
秦叔:“……”
他依旧佝偻着身躯,七十岁骨头都已经弯曲了,整个背部像是无法承载自身的重量那般。
头顶就是灯光,可他站在灯光之下,影子的面积应该最少,却因为他佝偻身躯的模样,令他的影子被扩大。
灯下黑。
殷长夏不禁想到了这个词。
秦叔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走吧,别来这里了。”
殷长夏和唐启泽向他道别,也不敢停留太久。
秦叔将小卖部的卷帘门关闭,手上明明握着那本染血的书,他亲手捡起来的,却又亲手丢了下去。
他用全身上下最脏的脚底,踩在了那本书的上面。
—
夜色沉沉,老墙外的爬山虎,将月光遮住了大半。
唯有几缕,从层层树叶之中伸展出来,稍有空隙便爬上楼道里的台阶。
殷长夏一时有感:“光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但凡有空隙,就会被浸染进去。”
唐启泽笑了笑:“有空隙的东西多了去了。”
殷长夏:“是啊,尤其是人。”
唐启泽:“……”
他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殷长夏意有所指。
可若说这人……
逃生游戏里,他没见过比殷长夏更温暖的人了。
并不是因为他的性格,毕竟殷长夏的性格完全谈不上温暖!
关心的话语,不过只够鼓励一时,人心迟早会被环境压迫所崩塌,变成行尸走肉。
而殷长夏不一样,他挣扎时是耀眼的,所产生的余热,便足矣引领着一群人,给予他们反击的勇气。
他活成了别人的勇气。
唐启泽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死皮赖脸的跟在殷长夏身边的原因。
害,人就是应该多思考!
唐启泽:“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殷长夏:“那只白裙女鬼说,杨爱的母亲成了老楼的内核,让我们杀死她。”
唐启泽叹了好几声:“事件的受害者杨爱没成为内核,反倒是她的生母被困住了……”
殷长夏沉默半天:“因为,爱啊。”
唐启泽一脸懵。
“鬼在生前都是人变的,他们在万人坑里互相吞噬,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混杂在一起,这种恨意甚至超越了杨爱被人奸/杀的恨。所以杨爱不足以吸引他们,令他们如飞蛾扑火一样的涌过来。”
殷长夏的语气顿了顿,“但杨爱的生母可以。”
唐启泽沉默了:“有道理。”
两人没有继续在说话,只觉得方才的谈话,分量太重。
他们这样的旁观者,都觉得重愈千斤,更别提深陷其中的人了。
唐启泽又问:“那我们还听白裙女鬼的话,去彻底毁坏游戏内核吗?”
殷长夏:“再看吧。”
唐启泽点头,也没在追问,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活到回魂夜,并且找出当年的凶手,并没有让他们彻底消灭老楼的内核。
楼道里静悄悄的,两人朝着上方攀爬。
他们越走越觉得古怪,明明已经抵达了七楼,可走进去时,却变成了六楼。
不对劲!
两人再次退回楼道,继续朝前攀爬着。
唐启泽:“……难道又是鬼打墙?”
殷长夏:“不!”
唯独这一点,殷长夏十分肯定。
鬼打墙只会把他们困在一个楼层,然而这都已经走了好几次了,明明是七楼的标志牌,进去之后却始终是别的房间。
殷长夏的表情一点点变冷:“杨爱生母……开始阻挠我们了。”
十四楼的日记本,早就是一个警告。
殷长夏不但没听,反倒堂而皇之的调查着三十年前的事。
今夜他们去小卖部的所作所为,怕是惹恼了对方。
唐启泽突然喊了声:“我想起来了,这是空间折叠!”
殷长夏朝他望了过去:“???”
唐启泽:“灵异故事里经常发生的空间折叠啊,尤其是容易发生在楼道里!”
殷长夏:“……”
唐启泽到底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书,怎么这么冷门的小知识都清楚?
唐启泽摸了摸鼻子:“你以为我说要超越大哥,就是口头上吗?我还是忍着恐惧心看了不少东西的。”
殷长夏:“……”
好了,有画面了。
唐启泽:“我手上有打火机,跟着光走就行了!”
殷长夏点头,不管怎样,他们得尽快去到七楼,和郑玄海汇合。
不知攀爬了多久,殷长夏的肌肤上都浮了一层汗水,苍白细致的面颊也染上了薄红。
快点、再快一点。
前方的唐启泽忽然停止了脚步,呼吸发颤的看着殷长夏。
殷长夏:“唐启泽,你怎么停……”
他的话还未说完,瞳孔里映满了前方那诡异的场面。
蜘蛛变多了。
四楼的楼道门口之前明明只悬挂着一只,而此时已经变成了等同大小的两只,像是人体身上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殷长夏。
他正在被观察。
就算事情再可笑,再不合情理,可浑身鸡皮疙瘩的惊悚感,在提醒着殷长夏这是真的。
耳旁传出机械音,冰冷间又带着几分急促。
[请全体玩家注意,有半鬼王级别boss正在闯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