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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小心觑了她一眼,见她眸中寒光泠泠,犹豫了一会,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颤颤巍巍捧到她跟前:“只、只剩这些了;其余的,都被那几人分了。他们本就不是京城人,这几日,去、去别处骗钱了……”

匕首“唰”的一声归回鞘中,怀璧松开踏在他肩上的脚,掂了掂钱袋,心中霎时一片苍茫,二百两银子就剩下这些——这泼皮,老子非拆了他!

正扬起拳头,却被冲过来的小二山生按住:“大侠,这泼皮裤子破了洞都舍不得补,可见是真没钱了,你这当街打伤了他,告到京兆尹那,你还得赔医药费,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听到“医药费”三个字,怀璧心头狠狠一跳。半晌,收回手,重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指节捏的咔咔响:“滚!”

怀璧随山生回店,店中旁的跑堂没事人一般,如常穿梭,忙着手中的活计,连眸光都未向她身上多掷一眼。

到底是大酒楼,打杂的都这般宠辱不惊,有大将风度。

有一回怀璧忍不住问:“怎么你们都不爱看热闹吗?”

山生一派阅尽千帆的傲然,淡淡一笑:“看腻了。哪个月这街头不打个三五回的。不是东家马车撞了西家骡子,就是为了一箩筐鸡蛋掀了人家摊子。哦要是赶上了三年一度百官进京述职的年底,那这街面就跟戏台子一样。文官还好,只是动动嘴皮子,让下人别别酸劲;武官脾气暴躁,一言不合上来就干,就为这,我们掌柜当年开店的时候特意将这店面架高了三四个台阶。不过还是无用,隔三差五,依然会有个把人被摔飞进来,砸了桌椅柜台什么的……”

今年,就是三年一度百官进京述职之年。

怀璧宿在客栈,未与人通报过身份,只是小二时常见她在院中练剑,身姿轻矫飘逸,比绘本中还要潇洒,便以“大侠”称之。

“所幸这些武将出手也和脾气一般大大咧咧,砸的干脆,赔起钱来也干脆。每回一见人打进来呢,我们掌柜就跟在人后面,颠颠列着清单……这样一回砸下来,只赚不赔……这两年,店里古董摆设都多了,就是……”小二悄悄压低声音:“……专供人砸的。你看这个,说是前朝贵妃用过的碗,假的,二钱银子从后街当铺淘来的。这个,景帝年间杜相家中摆过的瓷瓶,亦是假的……”

怀璧听他说的坦诚,十分感佩这小小跑堂的真善美,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这么跟我说实话,就不怕我哪天砸了你们店面不肯赔?”

山生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着摆摆手:“不会!大侠这么简朴,手下一定很有分寸!就是假古董,亦还是值两个钱的……”

京城第一酒楼就是第一酒楼,连个小二说话都这般有艺术。

怀璧方踏过门槛,还未落座,忽听到一向处变不惊的山生平地一声惊嚎:“苏大人您这、这是怎么了?”

她被这一声叫的浑身一震,下意识朝声音来处望去,眸光落在同座的书生身上,不期然怔了一怔。

书生白衣玉冠,坐在一群灰褐短打的食客中间,像一束陡然刺破乌云的光,整个人清贵非凡,与这喧闹街市近乎有几分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