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独力难撼,世道唯艰任重道远

却不成想这张昶实是个草包,差点就要自揭老底。

申屠景点点头,“你且细说说。”

张昶风流不羁,性喜眠花宿柳,家里有个母老虎,故而没少在外头流连。起初听说贾氏的案子整个人就激动得不行。此刻见皇帝过问,顿时大喜,这岂不是上达天听的大好机会?故在心里把这案情仔细想了一遍,再添油加醋说将出来。

其中把那贾氏如何不贞、狼狗如何力巨、公堂上又是怎样奇观……说得巨细靡遗,简直比申屠景这个目击者还要详细具体、有理有据。

申屠景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看看张昶的表情。

见他除了满脸鄙夷、愤慨外,还有一丝难掩的猎奇悸动,显然在与他奏对之际还有闲心想那风月之事。

等他说完,申屠景才道:“那这个案子刑部是如何判的?”

“自然是人狗皆凌迟处死!那妇人做下这等寡廉鲜耻之事,不凌迟不足以平民愤。那畜生叛主偷妇,亦属大逆不道。人狗连坐,必得处以极刑方可正人伦、明道义!”张昶答得掷地有声。

申屠景却气得一个杯子砸过来!

“凌迟?你可知何为凌迟?身为刑部侍郎,动不动极刑伺候,与那些乱用大刑屈打成招的昏官贪吏有何区别?”申屠景大怒斥道。

张昶万没想到申屠景会发这么大的脾气,顶着满头满脸的茶叶沫子,颤巍巍不敢应声。

“这这这、臣臣臣……”

“与人通/奸/合谋杀夫尚不至于定凌迟罪过,这贾氏独守空闺,誓要守贞,却一朝失足,虽违背人伦,然其情可悯。再有畜生噬主,更不与妇人相关。人畜两类,何谈连坐?便欲正礼教国法,斩首亦是极刑。此决,朕不准。”申屠景压着火气道。

张昶听说,汗珠涔涔而落,结结巴巴道:“回、回陛下,然、然判判决已已出,那那那妇人与狗已俱俱被拖到刑场,正、正行刑中。”

“什么?”申屠景拍案而起。他再没想到这案子竟判得这般快!

“快,快去。救人!”申屠景下令道。

张昶见他盛怒,不敢撄其锋,却也不能不问,“微臣斗胆,大刑已然过半,不、不知陛下要改判为何?”

申屠景颓然坐倒,凌迟之刑如何再救?无力地垂下眼眸,“便绞刑吧!”

事已至此,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张昶领命,扶着官帽,飞一般退下。

剩下福海,瞅着申屠景面色实在难看,上前劝道:“陛下,距离给太后娘娘请安还早,您要不要进殿休息休息?”

休息吗?之前每次提到休息,申屠景就莫名雀跃,满心期待,恨不得插了翅膀赶紧睡到龙床上去。

可是现下他却产生了畏惧心理。他不敢睡过去。他怕面对陈氏悲伤的眼神和贾氏凄惨的下场。

申屠景摆摆手,让福海退下,“朕要静一静,你们都退开。”

福海正想去找赵璃要好处,闻言立刻退走。

偏殿明黄帐幔随风微微拂动,投下的阴影便在申屠景面上忽进忽退,像极了他此刻潮起潮落般的心情。

而心情与他一般的还有司马瑛。

她去了刑场观刑。

谁也没想到贾氏的案子竟然判得这么快,知县才把案情呈送上去,刑部就给了批文,比那知县判的更重,竟处以凌迟极刑。

陈氏等人都还没来得及去牢房看望贾氏,贾氏就被人拖到了刑场上。

司马瑛瞒着她们独自到了刑场。

她还没见过凌迟,却看过斩首。

当刽子手的大刀砍下时,曾经那一个个她最熟悉最亲近之人的头颅应声而落,骨碌碌滚出老远。一个个还都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样子每每在司马瑛的睡梦中一次次重现,让她永生永世都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