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书生为情身先死,幼帝王借体巧还魂

“你你你……”申屠景颤抖着手,指着青砖地上趴着的一只磨盘大的老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嚯嚯,恩公莫怕,我乃东海鳌鳖八大王,因贪杯误事被玉帝贬下凡间,现借住在恩公泰和殿西侧深井内。”老鳖倒也通礼数,见吓着了申屠景,立时自报家门。

申屠景再想不到今夜自个儿还能见到妖怪!先是凭空消失的宫女,又是瞬间转移的自己,现下再多出一只会吐人言的老鳖……

申屠景觉得,他可以见怪不怪了。

老鳖知他迷惘,径直道:“恩公乃人皇,身负龙气,能看见我辈不足为奇。且恩公于老鳖和家鼠都有救命大恩,吾等绝不敢伤害恩公。”

“救命之恩?”申屠景嘴巴张了好几次,才勉强说出这四个字。

“嚯嚯,恩公当不记得了。老鳖嗜酒如命,曾经去御膳房偷饮佳酿,不料过饮醉酒被御膳房厨子活抓。那厨子见老鳖身形巨大,额有白点,以为奇异,亲送到那钱太后宫中,欲以一锅老鳖汤邀功。多亏恩公出言劝阻,还亲自看着那厨子将老鳖放生,这才让老鳖逃出生天。此乃救命大恩,老鳖不能不报。”八大王娓娓道来。

申屠景边听边回忆,慢慢想起来,这是他十岁那年的事,再一细看眼前老鳖,果然额有白点。

申屠景十分惊喜,到底从小登基,以为天子者,倒不惧这些,走到老鳖面前,试探着问道:“这白点,朕——”

顿了顿,申屠景改口道,“我能摸摸吗?”

八大王倒也大方,将鳖头长长伸出,由着申屠景伸指轻轻一抹。

湿湿的、滑滑的,还热乎乎的。

申屠景吞了口唾沫,“你、你当真曾是神仙?”

“嚯嚯。惭愧惭愧,好汉不提当年勇,老鳖如今只是井底蛙啦!不敢应恩公一声神仙,不过还剩些雕虫小技,但为恩公,老鳖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八大王诚恳地道。

申屠景却摇摇头,“我不要你报恩。我只问你,今日泰安殿内那两个莫名消失的宫女和我现下处境,是否与你有关?”

老鳖没想到申屠景这般快就恢复了镇定,暗自感慨一句,果然不愧人间天子。

却也老实回答道:“不瞒恩公,今日确实是老鳖故弄玄虚。那两个宫女实乃宫中老鼠,圆脸的名唤阿圆,老鼠牙的叫做小瘦。恩公待宫人宽厚,整个泰安殿中人吃用的都好,连带着家鼠也更肥硕……”

这八大王哪都挺好,就是话有些多。申屠景眼看他越说越远,虽然好奇那两只老鼠竟也能化作人形,却不愿平白又多做两只鼠的“恩公”,打断道:“她们为何要变作人形,在我面前说那许多话?”

“这,”老鳖有些为难地看向申屠景,沉吟片刻方道,“实乃老鳖所托。恩公有所不知,您与这家的公子孟景此生有夙缘,实乃一胎双生之命。恩公虽为帝星,然身边魑魅横行。更兼寿数有常,本该……”

老鳖虽曾为仙,却也知凡人最在乎生死,故而点到即止。

申屠景却已脸色大变。

听他意思,莫非自家只有一十八岁的寿元?生来蹉跎尚一无所成便这般故去,岂不,岂不——

申屠景还没想明白岂不什么,老鳖已接道:“幸亏孟生以身替之,才留的恩公残魄。然恩公身上龙气已弱,需要江山、市井之气滋养以复生。兼之当今皇宫被异人改了布局,下了禁制。恩公若久困深宫,则是龙困浅滩,身陷囚龙大阵。久之,哪怕有江山龙脉滋养,也必暴毙而亡。故老鳖斗胆,请家鼠为戏,白狐主作法,施以偷梁换柱之术,以傀儡替身先助恩公脱困,再借这孟生的机缘滋养恩公神魂。一切全是老鳖擅作主张,还望恩公勿怪。”

八大王一串话说完,申屠景彻底说不出话了。

囚龙大阵,顾名思义,要害的就是天家帝王。可是,到底是谁胆敢在皇城布下囚龙阵,还能不被人察觉?

申屠景思绪翻飞,却莫名地半点也不怀疑八大王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这孟景已替、替我死了?”囚龙阵的事情太过复杂,八大王既然不点名何人所为,可见他也不知情,当务之急却是弄清楚自家来了此处,那原该在此的孟景呢?

八大王见申屠景不先询问与他息息相关的囚龙阵,反倒先关切孟景死活,越发觉得恩公真是个好人,略带遗憾地道:“孟家贫苦,孟景常年读书,身子本就积弱又失了心上人,一场风寒便已故去。其实,若非孟景已故,恩公与他神魂又极契合,这偷梁换柱借体养魂之法尚且施行不得。”

“孟景已死?”申屠景喃喃,“那孟母该当如何?”

申屠景才提到孟母陈氏,陈氏便推门走进。

申屠景吓了一跳,生怕陈氏看见屋里凭空多出个八大王吓出个好歹,刚要开口说话,却见陈氏视而不见,径直从八大王背上踩了过去。

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