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从茶水间过来,拉住他,低声问:“待会儿没事吧?”
这次开会和以往不同。
秦总铁定是挨批评的,他如果心不好,那他们也会跟着倒大霉。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常佑:“有没有事,都得硬着头皮闯啊。”
小杨又问:“秦总,他绪还好吗?”
常佑不答。
秦总的绪反复,不是因为董事会在即。
自从学妹国,秦总养成了习惯,每总搜索白小姐/mrgf的新报道,这不一下子看见糟心的新闻。
科林和白学妹约饭,无良小报瞎写成四人约会,秦总不爽。
是冷空气吹了一会儿,学妹给他打了电话,回家倒计时的玫瑰花送到,他又好了。
常佑摇头。
对董事会,他竟然觉得,秦总很期待。
……工压力太大导致的错觉吗?
然而,事证明,那不是错觉,是他待在秦总身边那么多年,培养来的精准直觉。
平时开会,秦措都是准点到,有时碰上急事,稍微晚几分钟。
今,他提前半小时下楼。
午休还没结束,来往的人少,四周空寂。
这条走廊,这些年来数不清走过多少遍,不远处就是会议室,现在应该空无一人。
秦措忽然驻足。
常佑跟在他后面,也停下来,询问:“秦总?”
秦措看着那间熟悉的会议室。
“我从小就认为,无时无刻不在工状态,凌晨还加班,周末也不敢贪睡晚,这样的人生,很可悲。”
常佑大惊失『色』。
先是惊讶无缘无故的,秦总竟然了这么长的一句话。
然后惊讶这话居然能从他嘴来。
岂有此理。
这算是来自大资本家对社畜的终极嘲讽,还是难得一见的良心发现?
后,他惊讶,那竟然也是秦措的人生。
永远在工,永远在加班,有时候比他们打工的还拼,一分钟也不敢松懈——那不就是白学妹回来前,秦总的日常吗?
“五年,从接手秦氏,我来这不下五十次。”秦措,“只有今,真的期待。”
常佑望着他。
男人的背影挺拔如松,向前走,毫不犹豫。
看的久了,常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会议室竟然有人。
秦老爷子为名誉董事长还没到,秦太太先来了。
她独自一人坐在背光的阴影处,躲开从落地窗透来的阳光,脸『色』显得阴沉。
秦措唤道:“母亲。”
秦太太淡淡的,“我希望你来之前,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她眼光一扫,“今无论面对什么,都是你的疏忽造成的,你必须承担。”
秦措沉默。
常佑在旁听着,心那不太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坐立不安。
他甚至考虑先找秦太太,请她和儿子私下谈谈,是亲眼目睹这对母子相处的状态,他只得罢。
又过十分钟,人陆续到齐了。
秦老爷子来的晚,门后,他站定,往秦措那儿送一眼,似乎想点什么,终只是一声长叹。
尘埃落定,多无用。
会议开始。
常佑那糟糕透顶的预感,再一次被证。
他握着笔,本该记录会议点,却心神不宁,只是看着他的上司身。
秦措没有伸手拿发言稿件。
他环视在场的与会董事,背脊挺的笔直。平静,坦然。
“对未能尽早发现我的妻子是mrgf这一事,以及因此而的负面影响——”
他,声音清冷。
“我承担全责,引咎辞职。”
秦措已经走门口。
常佑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他有点懵,事发生的太快,始料未及,他和他人一样,不知如何反应。
可他心底某一处,又觉得理之中。
秦措走后,一片死寂的会议室,渐渐有了人声。
“……倒也,也不用这样。”
“先封锁消息,都放假了,如果外头听到风声,股价大跌,唉!”
“董事长,您看,不再劝劝他?”
“这些年来,他做的很好,大家都看在眼,这一次确太粗心大意,可总有别的处理方式……”
许多人围着秦老爷子,议论纷纷。
常佑急忙追了。
他看见秦措,从长廊这一头走向另一边,从白炽灯和阴影中走,走过一扇扇透亮的窗户,走阳光。
常佑忽然觉得,哪儿还有再劝的必?
那个人早就决定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不命的工强度,不仅是在着手处理现阶段的任务,更是提前为离职做准备。
秦措厌倦了他的人生。
不,他也许从没有喜欢过秦园行政总楼顶层的生活。
多少人仰望,无数人艳羡的人上人的地位,他不屑一顾。
如今,他走在光。
他自由了。
常佑发呆,一个愣神的瞬间,有人从他身旁经过,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极快,极用力。
一声声如同踩在心间。
“秦措!”秦太太叫道,声嘶力竭。
孤冷的背影停住。
秦太太上前几步,急怒攻心,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在听,震怒的质问:“这就是你给我们,给你自己的交代?闹脾气,甩手不干了,你是这意思吗?”
秦措淡然道:“离职前两个月缓冲期,之后的交接事宜,我会安排妥当。”
“我问的不是这个!”秦太太咬牙,嗓音有点尖锐,“你迄今为止享受的人生,你拥有的特权,这个社会对你的大限度的容忍和优待,非因为你本身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你生在这个家,因为你叫秦措!”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冷漠,“你当然可以走,可你想清楚,离开这,你什么都不是,你又能哪儿?”
秦措神『色』不动。
指控,威胁,她的每一句话,他听见了,不愤怒,也不急驳斥。
“母亲。”他只,“世界很大。”
秦太太愣住。
秦措微微一点头,转身离。
他身后,秦太太回神,不顾形象的尖声道:“好,你走!你不配当小雾的榜样,我绝不会让我的孙子学你,长大后像你一样任『性』妄为,不明是非!”
男人止步。
“如果母亲执意从我身边带走小雾——”他回头,面无表,“我劝您思。”
这可真是兵荒马『乱』的一。
从会议室来,秦总吩咐联系一个人,他见对方。
不久,常佑下楼接人,见到那个男人的脸,又是一愣。
这位先生和秦总长的几分相似,气质截然不同,一股子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散漫,同时又有点面熟。
常佑琢磨了一会儿才记来,他见过这人。
机场那次,这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叫住秦总,了句莫名妙的话。
“许妄先生吗?”他笑笑,“请跟我来,秦总在办公室等您。”
一路上,许妄夹在手指间的烟,一直没点上。
秦措找他干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左右不过耀武扬威,又或者冷嘲热讽,软硬兼施『逼』他不再纠缠白纤纤。
就这点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