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玲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暮『色』合,客厅没开灯,黑魆魆的。
习以为常,钥匙往墙上一挂,一手『摸』索墙上的开。
黑暗中,一道沙哑的声线突然扬:“找你的,是谁?”
许玲重重冷哼。
白炽灯亮了来。
许妄倚阳台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许玲冷笑,“你还没死啊?成天不是锁房间,就是外面鬼混,天半月的不见影——哪天你死外面,可别喊我收尸,我嫌晦气!”
的刻薄,早已深入骨髓。
许妄吸一口烟,又问了一遍:“你出去见谁?”
“见谁都不你事。”许玲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自称是路家养子的男。”
许妄漠然道:“路洄。”
许玲走进厨房洗手,接着便回房,转念一想,停下。
“许妄。”双手抱胸,“那个男的说,白纤纤才是路家正的千金小姐——”
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
许妄无动于衷。
许玲一字一字问:“这件事,路盼宁告诉你了吗?你知道吗?”
许妄掸了掸烟灰,头也不抬。
“哇!”许玲勃然大怒,抓旁边的一本宣传册,往他身上砸去,“秦措骗他妈,你不也骗我?吃我的,用我的,你还敢骗我?我养你干什么?你还不如早点死了!”
许妄嗤笑,“也不是我活着的。你生我做什么?生下来,掐死不就了。”
“滚出去!”许玲大叫,“你和白纤纤,两个狼心狗肺、吃扒外的东——都给我滚出去!”
许妄摁灭烟头。
他恍惚的想,小时候,‘滚出去’个字,许玲说了无数遍。彼时,他那瘦弱的妹妹会牵住他的手,和他一笑着跑下楼梯,站楼梯口对上面做鬼脸。
白纤纤说:“就不滚,就用走的。”
然,笑来,稚嫩、青涩的笑声,宛如六月的阳光。
阳光之下,灰尘也能翩然舞。
当年,再苦再难,总也不孤独。
许玲见他当说走就走,又叫:“你站住!”
许妄脚步不停。
“路洄说的对。”许玲硬声道,“我不能便宜了他——秦家的那个女和的儿子,我活世上的一天,就不会让他过!白纤纤也是,以为那么容易就能摆脱我?哈哈哈,笑话!”
许妄站门口,讽笑,“谁能摆脱你呢?这个烂泥潭,沾上了一点,这辈子就臭了。”他厌烦地皱眉,“你想怎样?”
许玲不语。
的双眸浑浊而疯狂,嘴角带着一点笑,整张脸都扭曲。
“路洄把你当枪使,你被利用了。”许妄冷冷的,“你以为,你这么做能到什么处?秦家能放过你吗?”
“哈,那就别放过!”许玲笑声刺耳,“谁都别放过谁,很!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就算下地狱,我也那对母子一辈子痛苦,像我一样痛苦,比我更痛苦!”
“……疯子。”
“许妄。”许玲忽然平静下来,问他,“你去哪?”
“与你无。”
“你想找白纤纤通风报信?我劝你别。”
许妄回头。
许玲站室内,背光而立,就像一道苍白的鬼影。
“那对你没处。”冷硬的说,“你不是悔了吗?不是想你妹妹回来?秦措,会回来吗?”
许妄沉默。
“有全世界抛弃了,有当一无所有,无处容身,才会想角落还有一个你——还不明白吗?”
许玲看着儿子,极尽讽刺,又悲哀。
“有彻底毁掉,才能重新到。”
新年第二天,纤纤醒来,发现下雪了。
这不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却是最固执的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早上才停。
从窗户望出去,天地浩渺,银装素裹。
这样的天气,家待着,读一本书,看看新闻,多。
可秦少爷不这么想,他回海之屿。
于是,他先开车出门,把儿子送到祖母家。
秦雾昨天等新年的钟声等太久,睡晚了,坐进车,还睡眼惺忪地打哈欠。听说去祖母家,他心不太愿。
“可是——”他矜持的抗议,“我不想陪祖母听交响乐,也不想陪去见不熟悉的阿姨伯伯。”
他的父亲说:“天接你回家。”
秦雾叹一口气。
纤纤说:“『奶』『奶』一个过节,多没意思,你陪陪。”
秦雾又叹气,点点头,“我陪陪吧。”
纤纤:“小雾懂事。”
送完孩子,他坐飞机,飞回海岛。
飞,纤纤俯视逐渐变渺小的城市,又抬头,看着放下茶水离去的空姐。
说:“你瞧你,过节也不让安生,还家加班。”
秦措说:“节假日薪。”
纤纤:“……”
秦措又说:“到了海之屿,他立刻返航,岛上的也都放假——”他挨着坐下,声音轻下来,“——终于清静了。”
纤纤更无语。
秦措回来快一周。
几天不见,他说他想,白天说,夜做,胃病疑似复发,也没耽误他办事。
就这样,他还不满足,他还与世隔绝的两世界。
纤纤发自内心的问:“秦措,你不会腻的吗?”
男狭长的凤眸微眯,语气温和:“天天跟我一,朝夕相处,又腻了吗?”
纤纤说:“你别曲解我的话,我是说——”咳嗽,压低声音,“同一项运动,做了又做,你不觉累吗?山珍海味吃久了,也会腻味啊。”
秦措淡淡道:“你每天听黄晨老师的今日股市,没见你厌烦。”
“那根本不是一回事,怎么相提并论?黄晨老师每天讲的内容都不一样。”
秦措若有所思,慢声道:“如果强烈求,我也不介意解锁新的场景和姿势——”
纤纤急忙捂住他的嘴。
看向不远处的空姐和空少,他一无所觉。
又瞪着眉眼含笑的男,气的牙痒:“你不脸了?”
秦措:“你先问的。”
纤纤掐了他胳膊一下,“没让你就这么说出来。”
秦措低笑,耳旁轻语:“下次悄悄的说。”
抵达海之屿,机组员向他道别。
纤纤裹紧羽绒服,看着飞机脱离跑道,飞向晚霞染红的天空。
今天,岛上格外安静。
平时一早出来迎接的佣不见了,有矗立的铁门,空『荡』『荡』的花园。
秦措解下围巾,绕的脖子上。
羊『毛』围巾柔软而温暖,带着他的体温。
纤纤搓了搓手,说:“走吧。”
一转身,却见有从花园的另一头走来。
愣了愣,不小心笑出声。
那是罗伯特。
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坚守岗位,不离不弃,风雨无阻,节假日拒绝休息。
秦措冷脸,“这两天员工休假。”
罗伯特理所当然的回答:“所以我让佣都回去了,但是少爷,总有留下做菜烧饭,不然你怎么办呢?”
秦措:“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