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捉虫)

她还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现在瞧见的全是游击队风光的一面。

土匪被他们一网扫尽,就连作威作福的二鬼子他们都敢吊死,听说就是日本鬼子,他们也敢直接烧了人家的仓库,

多气派呀,谁都不敢欺负他们。

田蓝认真道:“一切有志于抗日的群众,我们都欢迎。不过当游击队员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打仗是会死人的。从加入游击队那一刻,我们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准备好为了我们的事业而牺牲。”

陶八姑有些被吓到了,她用力呼吸了几下,咬牙道:“不怕,我们都是本该死了的人了,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一天。既然游击队要打日本鬼子,那我们就打呗。”

陈立恒满意地点头。从群众成长为战士不简单,保尔.柯察金也是一步步变成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的。

只有将群众都变成了战士,让侵略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他们才会被彻底地打败,被彻底地赶出华夏大地。

他们游击队到现在规模也没进一步扩大,就是因为群众教育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反复地不断地进行,让人民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他们不能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须站起来奋力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陶八姑被激励得不停点头,直接拍着胸口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谁?”陈立恒突然拔枪对准旁边的树丛,厉声呵斥,“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因为他们给英子打完针以后又留在山洞里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们是黄昏时分来,天擦黑才走的。这个会儿,田蓝只瞧见一团灰扑扑的影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说话人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简直破碎不成声:“军……军爷,你别误会,我是来找神医看病的。八姑,八姑,我是小凤,你帮我说句话呀。”

陶八姑这才惊讶道:“小凤,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姚小凤也是他们村的,不过早几年前就出嫁了。这时代,女人回娘家得婆家同意,没那么容易。所以这几年陶八姑都少见姚小凤。

没想到,这黑不隆冬的大冬夜里,她们居然在冷风嗖嗖的山上碰了头。

姚小凤苦着一张脸,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可怜巴巴道:“我……我是来求神医救命的。”

陶八姑下意识地否认:“你发晕哦,你不去县城找大夫,你跑山上来找什么神医。”

“哎呦,八姑,求你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在山神庙里跟英子说了,这山上有神医能救她的命。刚才我也听到了,就……就是有这个能耐。”

陶八姑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羞得恨不得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田先生说了这事要保密,结果任务交到她手上,她给办成这样,她真是没脸见人。

亏得游击队还这么信任她呢。

田蓝开口帮她解围:“算了,那破庙四处漏风,隔墙有耳也正常。”

她抬眼看身上打扮还算整齐干净的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也不是什么神医,就是手上有点药丸,但这也不是仙丹,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我们能帮忙,自然会帮。但要是帮不上,那也请你别怨怼,我们真的不是开药堂的。”

姚小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开始“咚咚咚”地磕头。

陈立恒几乎都要麻木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动不动就磕头的做派。偏偏这磕头的还是个瞧着不满30岁的媳妇,让她想去伸手搀人都要避嫌。

陶八姑可算找到事情做了,赶紧冲上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口中抱怨道:“你干啥呀,别老磕头,白白折了别人的寿。有话说话,你得啥病了?我看你好的很哎。”

姚小凤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直接哭出了声:“八姑我哪里好啊,我要死了,我肚里有娃了,我要死了。”

陈立恒满头雾水:“有孩子生下来就是了,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瞧她的打扮也是个媳妇啊。这又不是大姑娘生私孩子,还要躲着人。

谁知道陶八姑突然间变了脸色,眼睛瞪得老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小凤:“你,你男人不是大前年就没了吗?你这孩子?”

姚小凤嫁的是大梁庄的一个地主,比她大近二十岁,前头老婆死了,娶她做填房。

姚小凤哭着一把抱住陶八姑的腿,泣不成声:“八姑,你就帮我求求神医救救我吧。我这是真的没招了。我要让他家知道,他家还不活剥了我的皮。他大伯就天天盯着我的田,想方设法找理由要霸占走呢。”

陶八姑却没陪着她一起哭,反而厉声逼问:“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姚小凤死活不肯说,叫她逼了半天,最后也只含混透露。是她家的一个帮工。

农忙的时候,地主家也要请帮工。这帮工多灌了她几杯酒,就摸上了她的床。一来二去,她居然怀上了。

姚小凤满脸绝望:“我以为我不能怀的。我嫁过去好几年都没怀上,我男人走了我才抱了个孩子在屋里养。我哪里知道我能怀上呢?”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古代女人为什么不停地生?除了因为孩子夭折率高,必须得多生几个,提高存活的概率以外,就是因为缺乏简单有效的避孕手段,而且怀了你也没办法打掉,只好生下来。

姚小凤绝望地哭诉:“我花了银元找庵里的尼姑,她给我药粉,说让我塞在下面。结果痛的我要死了,也没掉。我想去洋人医院找洋大夫来着,可是城里洋人的医院关门了,根本看不到人。我这是走投无路了,我本来是想去死的。”

陶八姑阴沉着脸,厉声呵斥:“你还好意思说,你还不如去死了干净呢。”

姚小凤自己要死是自己的事,别人逼她死,她就不乐意了:“我凭什么死呀?就因为我脏了身子?那你跟英子呢?不也好好活着吗?”

倘若不是看到半掩门的陶八姑都被游击队收留了,窑子里出来的英子,他们也愿意救;她当真不敢跑来磕这个头。

陶八姑气得简直要打人,她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

“我们能跟你一样吗?我们不想太太平平过日子?我们都是被逼的,被强迫的。你呢?你放着安生的好日子不错,你自甘下贱!”

“好了!”陈立恒突兀地开口打断了陶八姑的训斥,“行了,这算什么下贱?她丈夫都死了,又不是给她老公戴绿帽子。难不成还要为个死人守一辈子寡?他丈夫前面老婆死了,不也续娶了她吗?她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一个?凭什么啊?妇女也顶半边天,男女平等。”

说完了陶八姑,他又看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你孩子也有了,老公也死了,那不如干脆改嫁算了。你放心,要是你大伯家不同意,我们帮你做主,把这事给了结掉。”

说这话时,他相当兴奋。他觉得这是一个移风易俗的好契机,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什么叫做根据地的新气象。

结果姚小凤居然被吓到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我不改嫁,我就想打掉这孩子。哪有寡妇改嫁的?那不是丢我祖宗八辈的脸吗?”

陈立恒转不过弯来,完全理解不能:“你这是为什么呢?你一直没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孩子了,怎么就不能跟孩子爸爸好好过日子呢?这有什么好丢脸的?现在已经没有贞洁牌坊了,你守了也没意义。”

剩下的话他咽进了喉咙里,再说你也没守呀。你要真守了的话,也不至于肚里还揣着个娃。

姚小凤只是嘤嘤地哭,死活不肯说话。

陶八姑鄙夷道:“穷呗,打短工的是穷鬼。她当地主婆吃香的喝辣的多自在,跟着穷鬼去受罪吗?”

她现在天天听先生们上课,只几天功夫,就已经听了一脑门子的剥削与被剥削。不管碰上什么,她都能对照着看。

姚小凤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他就不是个靠得住的,我也没打算跟他过日子。”

陈立恒彻底糊涂了,完全搞不明白这个地主婆到底在想什么。不打算跟人过日子,那干嘛还睡一个被窝?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只好将眼睛看向田蓝。

后者揉揉太阳穴,嗐,这也没啥,人家就是走肾不走心而已。就是玩不起,玩大发了,时代限制,这会儿没办法收场了。

那她要不要管这事儿呢?

当然得管。

看这人现在已经魔怔的模样,要是肚里的孩子解决不了,她很可能真的会丢掉性命。别说是现在了,即便建国后好些年,宗族势力在农村地区的影响力也相当惊人,完全无视法律的存在。

药,她是有的。这几天,她一直想方设法从空间里拿药。各种内服外用的药,已经偷偷装满了一个箱子。因为她什么都想拿,所以稀里糊涂的,连妇产科用的药,她也一并拿过来了。

就是,这个事情要怎么说呢,嗐。

田蓝纠结了半天才开口:“行了,既然你面前还抱养了个孩子。那你先回家,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再过来。还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们所有的药都是抗日志士捐赠给我们的,人家本来能换小黄鱼大黄鱼的,因为我们抗日才给我们用。所以,你想用药有个条件,就是要做帮助抗日的事。如果你助纣为孽,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把你吊起来,挂在墙头曝尸,要大家伙儿都好好看看卖国贼是个什么样子。”

姚小凤吓得直摆手,拼命否认:“我我我,我绝对不会干这个事。我也恨日本鬼子。要不是他们,城里洋人的医院还开着呢。”

陈立恒正色道:“还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是从哪条路上山的?”

姚小凤满脸茫然,伸手指着陶八姑道:“我就跟着她来的呀。路上有人问我,我说是八姑一个村里的,他们就让我跟着上来了。”

陶八姑感觉这个姚小凤真是自己的克星。就今天这一点时间,她已经第二次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她被人尾随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一无所知。

这要是跟上来的是土匪汉.奸呢?那说不定人家都已经放冷枪了。

陈立恒面不改色:“好了,我们知道了。你把家里安排好了再过来。不过我劝你还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肯定能有的。你现在不要,将来你想要的时候你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姚小凤坚定地摇头:“我不后悔,我就要把他给打掉。我留着他,我就没活路了。”

陈立恒只能劝人,不能逼人,便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双方约定了时间,各自散去。

陶八姑看着姚小凤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追问田蓝:“田先生,你还真给这人看病啊。她这是咎由自取。啥都想要,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她就是放不下夫家的钱。”

陈立恒却一本正经:“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她没做过对不起她丈夫的事,那就行了。她丈夫死了,财产本来就应该她继承。什么叫她夫家的钱?她有权利支配。虽然这个事情不地道,但也不能说她就是贪财。”

陶八姑都怀疑陈长官是被姚小凤迷了眼,毕竟能够被地主选去当填房的,肯定不丑。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田蓝身上:“田先生,你看这个事……”

田蓝认真道:“这个我跟陈长官的观点一样。而且你要注意一件事,抗日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只要不卖国的,都是我们争取的对象。况且姚小凤也是被剥削的受害者,你不能因为她落后就歧视她,不愿意帮助她。”

陶八姑惊呆了,田先生是不是搞错了?姚小凤可是地主婆,什么时候也成了被剥削者了?

田蓝一本正经:“咱们就先不说宗族对她的迫害。明明是她自己合法继承的财产,她却没有完全的处置权,因为要再嫁就得被剥夺财产。这不是剥削是什么?好,这个不提。就说她为什么不肯嫁给孩子的爹,你说因为她怕受穷。那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没办法供养家人生活?而已经死掉的地主反而成了未亡妻的生活依靠?难道他在阴曹地府还做工挣钱吗?”

陶八姑结结巴巴道:“因……因为他留下了房子和铺子还有田。”

田蓝认真道:“房子铺子田是自己会长出钱来吗?到底是谁在做事谁在挣钱呢?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问题。再想想看,姚小凤为什么不想靠自己双手劳动来挣钱养活她和新的家庭,真的是因为她好吃懒做吗?还是她清楚,凭借劳动没办法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这一连串的问号直接问蒙了陶八姑。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既往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从田先生嘴里说出来,似乎是那样的荒谬可笑。

田蓝伸手握住陶八姑的手,饱含期待:“八姑,你善良又热情,你不仅希望自己过得好,还希望大家也一块过得好。所以我希望你多思考多学习,帮助更多的人共同进步。无论英子还是姚小凤,她们都是你的同村,你要多帮帮她们,让她们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中,一起创造美好的新生活。”

陶八姑其实还不能接受自己被跟姚小凤之摆在一起。可是田先生又是这样热切地看着她,搞得她根本没办法开口说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我一定好好跟她们说。”

田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十分高兴的模样:“我就知道八姑你一定行!”

陶八姑晕晕乎乎地回去了。英子婆婆眼睛哭坏了,又不熟悉地形。她得过去帮忙照应英子。

陈立恒目瞪口呆地看着陶八姑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思想政治工作还能这么做。

田蓝疑惑:“那当然了。你不会到今天还没用过吧?最基础的,鼓励教育,你给他设置一个理想的形象,不断地暗示他激励他,他就是这样的。将来,她他就会真的变成这样。就好像给植物套了个套子,圆圆的西瓜也能长成方形的。”

陈立恒立刻摆手,实力拒绝:“我看方西瓜除了模样奇怪之外,也没啥特别的,还没圆西瓜好吃呢。”

嘁,同志,咱们说的是西瓜的问题吗?

两人一路说话,回到了营地。

田蓝回山洞去用功,陈立恒转头就去找巡逻队。

警惕意识,一点点警惕意识都没有。这回跟上来的是想要打胎的姚小凤,要是换成特务呢?别看人家是一个女同志,就觉得她没威胁。

麻烦大家用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远的不说,就说他们游击队的女队员们,她们看着是娇滴滴的,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是能够放倒土匪的主。

你们再这样下去的话,也不用等日本鬼子攻上来了,自己先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