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卫东正过来要和田蓝商量如何做地膜自动灌溉的实验,闻声感觉自己被深深地内涵了。这都是什么鬼话?哪个说他们的表现差来着?没听见吗?金杯银杯不如人民的口碑。三江人民都说他们好呢。
田蓝赶紧调停:“好了好了,都别废话,赶紧吃饭去。今天可是新米。”
我的天,这话太有诱惑力了。别看三江农场是鱼米之乡,大家经常吃细粮,但吃的都是陈米陈面,很少吃当季的新米。
为什么?新打上来的米面得贮存下来,备战备荒啊。
别笑,只有身处这个年代的人才能够真正明白深挖洞广积粮的实际意义。因为从珍宝岛事件开始,中苏之间的摩擦就没有停下过。
眼下的苏联可以称之为世界第一军事强国。有这样一个强大而虎视眈眈的邻居,谁能放心大胆地吃新米,而浪费掉陈粮?
万一战争爆发了呢?陈粮最多是口感不好,没粮吃是会饿死人的。
所以,吃新米,那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快乐事。
高卫东都顾不上为自己正名了,欢欢喜喜地拿着搪瓷缸子就往食堂冲。搪瓷缸子真是个宝贝呀,平常可以当水杯,关键时刻还能当饭盆。
大米饭真香啊,新种出来的稻子新碾的米,每一粒都泛着莹润的光。你瞧着它们,就明白米油是怎么回事了,每一口吃在嘴里,都是丰盈饱满。
这样的米,就是没菜配,大姑娘小伙子们也能呼呼啦啦干掉一大盆。
一张桌子可以坐四个人,团长打了饭没找到空位子,过来跟他们一道搭伙,笑着调侃薛秀琴:“怎么样?小薛同志,你们宁甘可长不出我们三江平原的米啊。”
薛秀琴哪里会承认,她立刻一本正经地强调:“我们的鱼塘也可以种稻子,到时候打出新米请你过去品尝啊。”
团长哈哈大笑,小孩子的好胜心可真强,一句话都不允许旁人说他家不好。
薛秀琴还强调:“虽然我们农场不长竹子,但我们可以自己种。到时候,就不用老问你们要竹子了,我们自己做浮床。”
团长笑得更加厉害。哎哟,宁甘农场的人哦,瞧瞧这强烈的自尊心。
他将自己的饭拨给薛秀琴,招呼小知青:“多吃点,记好了味道,等你们种水稻的时候,你再尝尝看究竟是哪里的米更好吃。”
薛秀琴眨巴了两下眼睛,最后还是没有被新多出来的大米饭诱惑,相当具有原则:“肯定是我们的更好吃。”
田蓝都要忍不住捂眼睛了。姑娘,吃人嘴不软,你也真是够可以的了。
团长笑得连饭都差点儿喷掉。
大家吃完饭,又用开水将碗洗刷一遍,喝掉洗碗水,这才二次刷碗。
高卫东准备带薛秀琴去看他们的冷浸田,好证明三江农场的知青也不孬。
吴处长匆匆忙忙而来,看到团长就眼睛一亮,赶紧打招呼:“王团长,快快快,过来,跟我过去开会。”
王团长茫然:“开啥会?找我做啥?”
“围垦造田的会,快过来,你说最有说服力。”
王团长都没能再说什么,就手里端着搪瓷缸子叫人拉走了。
田蓝也停下了步伐,转头招呼薛秀琴:“你自己先逛逛吧,我有事过去一趟。”
高卫东挥手,相当有主人翁精神:“你去吧,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招待宁甘农场的同志。”
不想田蓝却拽住了他:“你也别走,你跟我来。”
高卫东莫名其妙:“干嘛?哎哎哎,女同志请你注意影响啊,别拉拉扯扯的。”
薛秀琴正满脸茫然呢,闻声立刻维护田蓝,开口怼高卫东:“你可歇歇吧。我告诉你,我们田蓝的未婚夫那都是将军司令家的孩子,像是……呜呜呜……”
田蓝死死捂住这姑娘的嘴巴。我谢谢你啊,也不想再经历第二回大型社死现场。
高卫东肃然起立,认真地上上下下打量田蓝:“你?”
这这这,将军司令家的审美都这么别具一格吗?做人说话得摸良心,就这又干又瘦又矮又小的,将军们到底是咋想的呀?
田蓝瞪眼睛:“你有完没完?肤浅!”
姐这是拿着超级玛丽苏的剧本立志走大女主路线呢,但凡姐愿意,也就是躺赢当富太太的命。
只不过,人自己独立行走,干嘛非得做人的挂件?挂件可不算完整的人。干啥都没搞事业香。
“走走走,别废话,赶紧跟我来。”
田蓝拽着高卫东就往办公房走。薛秀琴不明所以,但也没兴趣自己到处瞎逛,索性跟在后面。
他们到了办公房前,就碰上了熟人。
陈立恒尽忠职守地拦在前面,认真地强调:“在开会呢,你们不允许进去。”
薛秀琴惊讶的不得了:“这么早就开会呀?我们才刚吃过饭呢。”
陈立恒表情有点复杂:“一直开到现在,还没吃呢。”
薛秀琴咋舌,那也太夸张了,这都什么点了?他们肚子不饿吗?
田蓝没废话,直奔主题:“他们是不是在讨论围垦金莲湖的问题?”
陈立恒相当有原则:“我不知道,知道我也不能说。不参会的人都不可以知道。”
只不过,他们不说,不代表屋里的人能控制住嗓门。
“不围垦,不造田的话,在哪里种庄稼?我们有10万亩的任务,今年必须大会战!明年就得种上庄稼。”
哎哟,这一嗓子,什么保密工作都泡汤了。
田蓝看着一言难尽的执勤战士,决定不戳人家的肺管子,只是关心重点:“那你帮我个忙,进去想办法找一下吴处长或者我们团长。就说我跟高卫东都在门口等着,但凡有需要,我们随时可以进去。”
薛秀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问田蓝:“你们进去做什么?”
高卫东已经捏紧了拳头,满脸严肃地强调:“围垦造田是绝对不行的。”
他们这么辛苦的做浮床,栽水稻,点麦子,种空心菜,现在还有水芹菜和豆瓣菜。金莲湖一被填掉,那他们还搞个屁的水上种植。
薛秀琴犯难:“那这事可不简单,大家都在围垦造田呢。”
她的亲朋好友昔日的同学,有好多已经下放了。大家说到日常工作,冬天的重点就是挑圩跟填湖造田。
高卫东信心十足:“那是因为他们还不知道水面种庄稼的好处。”
陈立恒出来了,表情有些微妙:“你们进去吧,吴处长喊你们进去。”
田蓝大喜过望,立刻推高卫东:“快点,打好腹稿,好好说。”
高卫东没想到自己要挑大梁,顿时腿软:“我说啊?”
薛秀琴原本还懊恼田蓝怎么老把露脸的机会推给别人,现在听了高卫东的话,她又立刻翻白眼:“是个爷儿吗?男子汉大丈夫,你好意思躲在小姑娘后面啊。吃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让田蓝先吃?”
高卫东被挤兑的不行,这人会不会说话?这是一回事吗?
可惜田蓝根本不给他唧唧歪歪的机会,直接强制营业:“好好说,金莲湖能不能保住,就看你今天的表现了。”
一个金莲湖背后有千千万万个金莲湖。在这个时代,军垦农场具有示范效应。因为人才济济,拥有自己的一套专业班子,他们搞农业的效益也高。地方上的生产队也经常向他们取经。
况且现在全国正处于“三支两军”阶段,中央为了维持社会基本稳定,好继续推进文化运动,从今年3月份开始就派部队进驻地方支农支工支左,实行军管。
倘若部队放弃了围湖造田,那么地方上也会有样学样,被迫消失的湖泊会大大减少。今后各地遭遇洪水内涝的机会也会相应降低。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能够改变既定命运的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卫东瞬间挺直了脊背,感觉自己身上压着千斤重。挑过担子的人都知道,分量越重越是不能弯腰,否则会被直接压垮掉。
田蓝感觉他精神可嘉,假如不是同手同脚的话,效果会更好。
不过现在这情况没鱼虾也行,也顾不得挑剔了。
吴处长瞧见这几个知青就眼前一亮,伸手招呼人进会议室:“来来来,你们刚好给领导们介绍一下水面种植的情况。”
田蓝不吭声,只示意高卫东说话。
高卫东不得不清清嗓子,硬着头皮介绍了他们的水上实验田。
亩产700斤,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用的全是农家肥和生物肥,也不担心会毒死水里的鱼。今年实现了水稻和鱼虾的双丰收。
主持会议的人开口问了句:“这样的水上稻田,你们能搞多少亩?”
“3万亩。”高卫东信心十足,“我们已经开始全面动员做浮床,入冬前就能种下3万亩麦子。明年夏收之后再种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