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他不敢像对待任老三一样对待现在的任雨生了。
任宇鹏忘不掉那夜他面前闪现的刀光。任雨生后来还恐怖地笑着揍他,想想那个变态一般的任雨生,他就害怕。
任雨生则拿捏好气质,对着他又笑了一次。
眼神要冷漠,笑意要假。
抬头或低头,都有奇效。抬头是阴暗处的蜈蚣,低头是嚣张的致命毒蛇。
任宇鹏被这一笑吓得腿一抖,差点跪下去。
程德胜被他的动作逗笑:“怂货!你这样的,我闺女都能把你吊起来打。”
任雨生在背后默默付出,镇着场子,程德胜欺负了任宇鹏一通,痛快地撒手离开。
出了公厕。
任雨生想到吓成一团的任宇鹏,拿洗过的手,摸摸他的脸。
一连用演技欺负人成功好几次,任雨生都有点膨胀了。
难不成他还是个演技派?
不过转念一想,最吓人的应该是他大变的行为。
历经生死,有的人会性情大变,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人对他的变化才适应良好。
一个性情大变的人,会让人害怕就说得通了。
任雨生二人没在城里用午饭。村里人的粮票来之不易,轻易舍不得花出去。
原本早晨同去的人,则比他们回村更早。
如此一来,作为村里近期的“流量担当”,任雨生改名的事也立时广为人知。
像程德胜想的那样美好,任雨生的本名,巧合得让人浮想联翩。
雨生,下着雨的早晨新生。
新生的前提是——曾死去。
新生固然欣喜,死去却不是。
村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任老三换了人,所以他们认为是人还活着,却心死了一遭。这同样是一种极端的痛苦,叫人心生怜意。
正常人总是会对可怜、弱小的生物,生出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并伸出援手,是人性美好的一面。
就连任大顺听说任雨生的新名字,都砸吧了下嘴,嘴边的卷烟也好似失了味道。
他刚从地里回来,一身臭汗裹在身上,坐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
任大顺嘴里叼着卷烟,鞋子脱下来,手一翻,从鞋子里倒出来一把黄土。
现在全家的田地就他一个劳力操劳,实在累得紧,都不想说话。
姜梅风得管家里的两头猪,还得上山砍柴火,备着过冬和过日子。一年四季,都得烧饭,都需要消耗柴火。
姜梅风就坐在他前方,屁股底下垫了个高粱扫把,一下一下剁着猪草。
“咚咚咚——”的剁猪草声音中。
姜梅风语速跟上剁猪草的速度,头也不抬地跟任大顺抱怨:“你听听,这哪是换名字?这是要把我们记在他名字里啊,谁听到这个名字不会乱想!”
“我就说他变了,他故意的!一切全都是他的阴谋诡计……”
任大顺皱着眉,脱掉另一只鞋。
姜梅风见他没反应,气得腾出一只手,狠狠一扭他胳膊。
“哎哟!”任大顺疼的叫一声,躲开她的手,“你干嘛呢你!扭我干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任大顺道,“他要是真有那个聪明劲,哪还会差点被我们饿死。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复杂,就一件挺简单的事。”
“那这个名字呢?”
“他那个理由不也说得过去。”
姜梅风气得胸脯起起伏伏:“我倒是想把他往好了想,你看看他干过点好事吗?你老帮他说话,跟他过去算了!”
“累得老娘翻山越岭砍完柴火,鞋都磨破了,还要剁猪草……”
“我不也在地里忙了一天?”任大顺反问姜梅风。
明明他更累。
他不只身累,那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更叫他心累。往日里跟他一道下棋的人都不想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