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福钟絮絮叨叨地念着,皇帝也不见厌烦,由他这样说。这是个跟了他一辈子的老人,比枕边人的皇后还要更亲近三分。此番设计那些个心怀不轨的亲王去试探霍宸, 皇帝也是授意他去做才能放心。
万幸霍宸的言行态度都令皇帝足够满意,也教宁福钟有机会替他开脱两句。
皇帝有了由头,于是顺着宁福钟的台阶轻拿轻放:“罢了, 权当是朕给他放个大假。他在阳东立下的功劳不小, 这处置是有些委屈他。”
究竟是才替他扫清不小的障碍,即便彼此间对不久后的起复都心知肚明, 可在旁人看来,他是苛待功臣,霍宸是桀骜张扬,彼此间都是心有不满。若皇帝包容了霍宸的举动,朝中也会再观望一番, 不至于因此寒了心。
“陛下如此体恤臣子,实乃天下之幸。”宁福钟适时恭维,脸上笑容可掬。
与此同时,娴意夫妻两个已安安稳稳地坐在船上,赏着沿途风光一路南下。
船是寻了顶宽敞的新船租了,上头一应物什都是二人在府里用惯了的,依着素日习惯布置得跟正院一模一样,便少了路上的诸多麻烦。
娴意来时走得旱路,北上途中脚程又慢又被折腾得灰头土脸。她虽也上过画舫游玩,可那小船儿与这等远行的船只却是大不一样,这会儿不免觉得新奇。
丫鬟们都在外间候着,她也不必继续端着,便坐在窗边,直直地盯着沿途风景看。纵使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却始终被圈在那一点地方里,最远不过乘上马车,去京郊上柱香的距离。
大抵衣食无忧须拿自由换,人生进退得失总难全。
霍宸见多了外头的风光,反倒更爱找个舒服的角落窝着,一本书、能消磨一整天——他尤其偏爱那些个恶俗的话本子,却不真的如何仔细地看,只拿这玩意儿做个挡光的东西,白日里好能睡得香。
他又小憩片刻醒来,见娴意仍坐在窗边发呆,心中颇为无奈:“你是个小猫儿不成,看这么久都不够。这景色你得往后看不知多久,届时有你腻歪的!”
“日子长着呢,先过来歇会儿。”霍宸拍一拍身边的被褥,催她赶紧过来。
“我从前单去过画舫游湖,这样的景色却没见识过,便忍不住看久了些。”娴意倒是还肯听他的劝,慢悠悠地捶着腰挪过来,“这宅院外头真真广阔,你瞧那两岸百姓的烟火气,实在令人心生向往。”
“你既心中喜欢向往,怎的来京城的路上没有借机游玩一番么?”霍宸稍显诧异。
娴意便笑着摇摇头,神色中带着点微妙的、“何不食肉糜”的意味:“那会子正是冬天,水路不好走,陆路又慢、王巡催得又很急,哪有功夫给我跑出去逛。这就跟你接着了军令是一样的……亏你还是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