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长女缠得心烦的王巡扔下手里的书, 横眉立目地瞪着她:“你母亲不是应了置办贺礼, 你还待如何?!”
“父亲说笑了,母亲若打从地底下出来置办贺礼, 您可不是要被吓坏了?”妙意盯着他半真半假道, “再者说这样的大喜事, 您是我们生身父亲,单是报给太太怎么行……须得专门给您报一遍啊!”
“父亲不是曾亲口与娴儿说过么?‘倘若她能嫁在京中,有朝一日子女绕膝,也好教父亲您借个光,能亲眼看着母亲的血脉长大成人。’这不是您的期望么?父亲。”
王巡瞪视着她, 目眦欲裂。
这是与他最像的一个孩子,不单是指容貌,更是说父女二人的脾性——妙意与他最大的不同, 便是她对幼妹的爱护之心远超王巡对女儿的疼爱之情。
他奇异般地平静下来, 甚至心中有些微妙地自豪,仿佛这样冷酷的算计能证明他们在这家中高人一等、立于不败之地似的。
“你很聪明, 又不妇人之仁,这很好……教他带你去寻太太,就说我给你妹妹再出一份礼。”王巡指一指身后的长随,对妙意突兀地拉扯嘴角,“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沿着正确的路走下去。”
妙意静静地与他对视, 什么都没说便出了门。可长随跟在她身后一并离去时,分明听到大姑奶奶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回来道喜的大姑奶奶大获全胜,心满意足地出了正房。
方才邬氏那个脸真是铁青铁青的,便是她身后那个狗头军师老奶娘一张脸都绷不住地往下拉——她们的好父亲可是大手笔,开口就要给总账上的一成,真真是从邬氏心口上割肉。
她神清气爽地将长随赶回王巡身边去,自个儿则转去另一边儿寻庶出弟弟令从。此人方才鬼鬼祟祟地藏在葡萄架后朝她招手,也不知想说什么。
约莫是出身不比嫡嗣,令从一向沉默寡言,规矩也极好,便是见了这位外嫁多年、情分浅淡的姐姐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他先行过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妙意打听:“长姐安好。方才我听闻长姐此番回家是为着替三妹妹道喜,不知……她近来可还好么?”
“娴儿?她有什么不好的,安安生生地在府里养着胎呢。”妙意盯着他衣角似是用力抓握过的杂乱褶皱,神情淡淡,“你一个几面之缘又不同母的兄弟这样问,我可要多心是你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了。”
同胞兄妹尚且不能过从甚密,何况王令从一个与陌生人无异的庶兄。要妙意说,他还不如一个世交家的公子同娴儿熟悉呢!
令从果然大惊失色,一迭声儿否认道:“此番戏言,长姐万万不可随意言说!弟弟愿对天发誓,绝未对三妹妹起过什么不寻常的心思!如有半句虚言,便教我此生不得好死!”